我们都知道互联网上关于药物和健康的信息铺天盖地。最近我上网时发现，膳食补充剂似乎成为了人们特别关注的话题。
TikTok视频中常听到这样的内容：“你应该服用的十大补充剂”“一些你可能不知道但值得尝试的补充剂”。它们通常被宣传为近乎奇迹的药物。
TikTok视频片段：
“我每天都会服用肌醇，这对我的激素平衡有显著效果。我也每天服用B12和维生素C。大量临床证据表明，补充甲基叶酸对治疗焦虑甚至抑郁非常有效。”
然而，我们必须保持警惕。要知道，每次你在互联网上搜索健康问题时，几乎每个人都在试图从你身上赚钱。那么，让我们来谈谈膳食补充剂。它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们对补充剂究竟了解多少？数据有多可靠？你怎么能确定自己买到的究竟是什么？说实话，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你几乎无法确定。这是因为1994年通过的一项法律——《膳食补充剂健康与教育法案》（DSHEA）。我们将在播客中详细讨论这一点，但这里先引用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YouTube频道的一段解释：
FDA视频：
“DSHEA将膳食补充剂定义为食品类别的一部分，因此它们必须符合适用于食品的要求以及针对膳食补充剂的具体规定。与处方药不同，FDA无权在产品上市前批准膳食补充剂或其标签。”
这项法律基本上允许制造商销售未经测试的药丸和粉末，只要他们不声称产品可以治疗或治愈疾病。自该法律通过以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补充剂行业的年收入从40亿美元增长到700亿美元。今天，我邀请了膳食补充剂安全倡导者Pieter Cohen博士，帮助我们分析补充剂的风险与收益。Cohen博士是哈佛医学院的医学副教授，同时也是剑桥健康联盟的普通内科医生，领导着补充剂研究项目。我是CNN首席医疗记者Sanjay Gupta，欢迎收听《追逐生命》。你是如何对补充剂领域产生兴趣的？
Pieter Cohen博士：
“这源于我的患者。我是一名初级保健医生，在波士顿以外的萨默维尔照顾患者。刚开始执业时，我并没有特别关注补充剂，只是认为它们是昂贵的安慰剂，不会影响医疗护理。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患者因服用巴西进口的减肥药而受到伤害。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些药物会导致患者出现恐慌发作，甚至因肾脏受损住院。当我们分析这些药丸的成分时，我发现了一些从未在美国获批的药物成分。这种经历让我开始关注患者自行服用的补充剂及其可能带来的危害。”
Sanjay Gupta博士：
“你提到的是从巴西进口的药丸。那么在美国购买的药丸是否存在同样的问题？”
Pieter Cohen博士：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巴西减肥药的问题，但在波士顿社区也是如此。我们在努力向公众传达这一信息时，FDA联系了我。他们告诉我，我们在波士顿看到的情况实际上是全国范围内的现象，涉及减肥膳食补充剂。”
Sanjay Gupta博士：
“让我们退一步，先明确一些基本定义。‘补充剂’这个词通常意味着添加某些东西。在医学领域，是否有公认的补充剂定义？”
Pieter Cohen博士：
“我们谈论的是所谓的‘膳食补充剂’，这个术语除了法律意义外并无其他含义。1994年通过的那项法律定义了‘膳食补充剂’，这是国会制定的法律术语。”
Sanjay Gupta博士：
“你提到的是1994年的DSHEA法案。首先，这项法律是什么？许多人认为补充剂几乎没有监管，那么实际情况如何？”
Pieter Cohen博士：
“补充剂受1994年的DSHEA法案管辖。”
Sanjay Gupta博士：
“它全称是什么？”
Pieter Cohen博士：
“《膳食补充剂健康与教育法案》。DSHEA是目前所有膳食补充剂销售的框架。最初该法案旨在更好地规范维生素和矿物质。但不幸的是，这一结构后来扩展到了包括植物提取物、益生菌、蛋白粉、氨基酸等，都被归类为膳食补充剂或膳食成分。”
Sanjay Gupta博士：
“对于处方药，人们通常相信它已经经过了安全性和有效性的临床试验。那么膳食补充剂呢？如果有人说某种补充剂已被监管，公众可以合理期待什么？”
Pieter Cohen博士：
“我们对‘监管’一词存在误解。这些规定主要是在产品上市后才生效。FDA的任务是在市场上寻找问题，然后努力识别危险产品，但这非常困难，因为他们没有有效的系统来检测危害。此外，制造工厂并不会在产品上市前接受FDA检查。一切都是事后追溯。”
Sanjay Gupta博士：
“所以有人可以开发一种补充剂并直接向公众销售。除非发现问题或制造设施不符合良好生产规范，否则很多消费者可能在产品被召回之前就已经使用了。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相当可怕的问题。”
Pieter Cohen博士：
“这是一个强调获取便利性而忽视安全保障的体系，或者说至少将安全性交给了制造商。”
Sanjay Gupta博士：
“作为一名注重健康的人，你觉得有多少人或百分比的人口真正需要补充剂？”
Pieter Cohen博士：
“我的观点是，除非一个人患有影响肠道吸收的疾病，或者未来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否则他们不需要多种维生素。我的临床经验表明，只要人们不采用高度限制性的饮食，无论是加工食品还是自家种植的食物，他们都能够摄取足够的维生素和矿物质。因此，我通常不建议患者常规服用多种维生素。”
Sanjay Gupta博士：
“具体来说，哪些情况可能导致吸收问题？”
Pieter Cohen博士：
“例如胃部手术，如胃旁路手术，部分胃被切除后会影响维生素的吸收。”
Sanjay Gupta博士：
“像乳糜泻或麸质敏感这样的情况也属于这一类吗？”
Pieter Cohen博士：
“没错。未治疗的乳糜泻或麸质敏感会干扰胃部吸收维生素的功能。不过一旦得到控制，继续服用多种维生素也是合理的，但可能并非必要。”
Sanjay Gupta博士：
“那么安全性问题呢？多种维生素通常被认为是安全的吗？还是说你对补充剂整体的担忧同样适用于它们？”
Pieter Cohen博士：
“我认为多种维生素是安全的。曾有一个罕见案例，由于严重的制造问题，某种重金属含量超标一千倍，导致患者脱发和生病。但绝大多数多种维生素是安全的，临床试验证明它们不会造成伤害。因此我不将它们归类为高风险膳食补充剂。”
Sanjay Gupta博士：
“比如减肥补充剂、某些草药、运动补充剂和性功能增强补充剂，你会将它们归为高风险类别吗？”
Pieter Cohen博士：
“没错。”
Sanjay Gupta博士：
“即使一个人采用标准的美式饮食，比如偶尔吃快餐、谷物等，由于食物强化的原因，大多数人可能并不需要补充剂，除非他们做过肠道手术或其他类似情况。我记得你提到过，面包也是强化的。即使不吃沙拉，只要吃标准的美式饮食，大多数人可能并不需要额外补充。”
Pieter Cohen博士：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认为大多数成年人不需要多种维生素。无论是自己烹饪大量水果和蔬菜，还是购买市面上的面包、牛奶和谷物，都能满足维生素需求，除非饮食非常受限或患有特定疾病。”
Sanjay Gupta博士：
“你从事这一领域已经很长时间了。你自己会服用补充剂吗？”
Pieter Cohen博士：
“不会。但如果我的医生建议我服用，我会开始。”
Sanjay Gupta博士：
“你的医生会根据你的生活方式判断，你可能缺乏某些营养素。”
Pieter Cohen博士：
“是的。如果我被诊断出某种影响吸收的疾病，医生建议我服用多种维生素，我当然会服用。”
Sanjay Gupta博士：
“以维生素D为例，有些人检测后发现缺乏，然后被建议补充，剂量可能是1000毫克、2000毫克或4000毫克。如果我们想确定剂量或是否需要补充，现有数据足够可靠吗？”
Pieter Cohen博士：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这一领域仍在发展，尚未受到太多关注。以铁补充剂为例，过去我们认为缺铁时应早晚服用。但最近一项小型研究表明，隔天服用反而更有利于吸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更多研究，以更好地理解不同人群的最佳补充策略。”
Sanjay Gupta博士：
“制造商显然希望你多买他们的产品。如果数据不是强制要求，我们还会获得这些数据吗？如果没有监管要求，谁会资助这些试验？”
Pieter Cohen博士：
“这是我对当前监管框架的核心担忧之一。制造商没有动力进行精心设计的临床试验。法律规定，补充剂可以声称具有健康效果，而无需在人类中证明。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花数百万美元进行临床试验？唯一可能的结果是负面的，因为即使结果支持了他们的主张，他们早已在广告中宣称了其益处。”
Sanjay Gupta博士：
“但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因为我们经常听到一些夸张的声明。人们出于善意购买补充剂，尤其是在疫情期间，他们希望通过补充剂更好地掌控健康。他们看到某种补充剂声称可以治愈背痛、延年益寿，然后相信了。然而这些声明没有任何责任可言，只有在出现问题后才会被追究。这不仅可能无效，还可能有害，而你却已经从一家看似合法的商店购买了产品。这确实令人担忧，尤其是当你追求健康时。”
Pieter Cohen博士：
“我完全同意。补充剂与传统食品的一个问题是，当我们购买传统食品时，我们会用所有感官判断是否应该将其摄入体内。比如西兰花，如果发黄、变软或闻起来不好，我们会拒绝。而补充剂通常装在胶囊里，没有气味。不幸的是，在美国现有的监管框架下，我们无法确保粉末的质量，也无法确保包装上的健康声明。”
Sanjay Gupta博士：
“我们稍作休息，回来后将讨论一些可能已经在你柜子里的流行补充剂。对于这些产品，消费者真的需要谨慎。”
Sanjay Gupta博士：
“我深入研究了一些用于缓解疼痛的补充剂，比如辅酶Q10，它似乎有助于线粒体功能，可以帮助缓解剧烈运动后或服用他汀类药物引起的肌肉疼痛。在我看来，辅酶Q10的相关数据比较充分。你听说过吗？”
Pieter Cohen博士：
“我听说过。但我认为总体证据并不支持这一点，因此我不推荐给患者。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说明消费者如果有兴趣，可以尝试辅酶Q10来缓解运动后或服用降胆固醇药物时的疼痛。即使我认为它未必有效，也不妨碍患者尝试。”
Sanjay Gupta博士：
“这很合理。作为医生，我们有责任确保患者不会伤害自己。但除此之外，如果他们说某种补充剂有效，我凭什么否定？正如你所说，许多补充剂的总体证据并不充分，而且可能永远不会充分，因为没有要求提供这些证据。”
Pieter Cohen博士：
“我同意。我们应该认真对待安慰剂效应。如果某人服用某种安全的东西并感觉更好、更放松或疼痛减轻，无论我们是否能从生物医学角度理解，都应该鼓励。”
Sanjay Gupta博士：
“我刚才提到的四种补充剂分别是辅酶Q10、镁、姜黄和柳树皮。后者含有与阿司匹林类似的活性成分水杨酸。虽然它们可能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支持，但在我看来，它们在缓解疼痛方面的证据比其他补充剂更强。但如果你寻找强有力的证据，你可能找不到，除非监管框架改变。”
Sanjay Gupta博士：
“我们还没有讨论的是，补充剂没有统一的制造标准。比如柳树皮在传统医学中已有数百年的使用历史，但传统实践中会有特定的制备方法。重要的是，消费者需要明白，在美国购买商业化的柳树皮膳食补充剂时，制造商只需记录自己的制作步骤，而不必遵循任何标准流程。”
Sanjay Gupta博士：
“如果我是一名善意的补充剂制造商，想生产高质量的产品，我该如何说服像你这样的人相信我的产品是好的？”
Pieter Cohen博士：
“幸运的是，我们有一些解决方案。例如USP（美国药典）和NSF International。这两家机构会深入检查制造质量。如果制造商愿意支付费用，让这些机构分析每一步流程，我会更有信心产品标签上的内容是准确的。但需要注意的是，这并不能保证传统制造方法，也不能评估健康声明。”
Sanjay Gupta博士：
“如何找到准确标注的柳树皮提取物品牌？”
Pieter Cohen博士：
“我的建议是访问USP或NSF的网站，查看他们的认证列表。如果找不到认证产品，建议选择只含单一成分且不做健康声明的品牌。”
Sanjay Gupta博士：
“你信任亚马逊上的产品吗？”
Pieter Cohen博士：
“不一定。尽管亚马逊尝试引入一些安全措施，但我们的研究表明，这些措施并未很好地发挥作用。认证可能很容易伪造。”
Sanjay Gupta博士：
“你本人会尝试补充剂吗？比如褪黑素或南非醉茄？”
Pieter Cohen博士：
“我对制造过程的了解让我感到担忧，因此无法确信自己买到的是什么。如果我能确保买到的配方与临床试验中研究的有效配方一致，我可能会更愿意尝试。但对于维生素和矿物质以外的补充剂，我没有这种信心。”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