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至关重要。正因如此,当有人莫名其妙叫我"Steve"时我从不回应。若医学界在术语命名上能更统一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为何我们称"心肌梗死"却不称"脑梗死"?
某些疾病更名确有进步意义。比如将Reiter综合征更名为反应性关节炎就非常恰当,毕竟Reiter本人并非善类。医学界正在摒弃以人名命名的传统,这让我毕生想以"Labos综合征"载入医学史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了。
但当前的术语体系正变得愈发混乱。当冠状动脉突发急性阻塞时,心脏病专家可能会用"心脏病发作"(对基础患者)、"心肌梗塞"(对专业患者)或"急性冠脉综合征"(不想被追问细节时)来称呼。真希望在七月新入职医生到来前,指南编写者能统一术语标准。
TAVI与TAVR之争,以及为何不用"脑梗"?
TAVI与TAVR的争论同样无解。虽然经导管主动脉瓣植入术(TAVI)在欧洲、亚洲等地占主导地位,美国却坚持用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TAVR)。从技术角度看,欧洲人的命名更准确,因为手术过程中原生主动脉瓣并非被"置换",而是被推至边缘,就像过气名人般被取代。TAVI显然更合理,我坚信美国改用TAVI名称之日,也就是其全面推行公制单位之时。
一旦术语在公众认知中扎根就难以改变。尽管尝试将中风称为"脑梗"的改革从未成功。虽然脑血管意外(CVA)并非真正意外事件,我们也能自然接受短暂性脑缺血发作(TIA)的表述,但当脑组织死亡时,我们却固执地使用CVA这个病理学缩写,似乎想向患者证明这并非其主观故意。当科研人员将中风与心脏病合并为复合终点时,又创造出重大心血管不良事件(MACE),有时甚至加上"C"变为MACCE(含脑血管事件),只为安抚神经科医生。
也许该向肾病学家学习,他们已将急性肾衰竭和慢性肾脏病更名为急性/慢性肾功能不全。毕竟对低血容量患者来说,尿量减少实为肾功能的正常表现。虽说我笔记里仍习惯写CKD(慢性肾病),但除非被要求,否则不会改变。
或许该将心力衰竭更名为心功能不全。对射血分数正常却需要前往心衰门诊(或时髦的"心功能门诊")就诊的患者来说,这个术语确实令人困惑。舒张性心衰对住院医生都难解释,更别提患者了——毕竟他们的心脏并未彻底"失效",只是稍显乏力。
NOAC、DOAC、TSOAC?
在术语重构过程中,新型口服抗凝药(NOAC)的命名争议更需解决。将其重命名为直接口服抗凝药(DOAC)本具合理性,达比加群(dabigatran)直接作用于凝血酶(IIa因子)正合此理。但当前术语使用仍来回摇摆。
美国胸科医师学会(CHEST)指南采用NOAC,国际血栓与止血学会却建议按靶点和给药方式细分。短时间内统一命名恐难实现。若有人提议使用TSOAC(靶向特异性口服抗凝药)、ODI(口服直接抑制剂)或SODA(特异性口服直接抗凝药)等新词,我建议与其绝交。我们需要更少而非更多的选项。有人狡辩称NOAC中的N本就指"非维生素K依赖",但这需要篡改历史记忆。
我并非传统奴仆。多年未穿双排扣西装了。当权威机构将非酒精性脂肪肝(NAFLD)更名为代谢功能障碍相关脂肪肝(MASLD)时,我也不恼。虽然偶尔会脱口而出MASFLD(多加F),且影像科报告仍常见"脂肪肝"表述,但用致病机制而非缺失特征来定义疾病确有其道理。
但必须认识到某些变革已成定局。再怎么努力,"长新冠"也不会被PASC(新冠后急性后遗症)取代。"新冠病毒后遗症"虽更准确,但新冠疫情的全球性影响已使"长新冠"成为固化术语。官方命名SARS-CoV-2病毒无改民间对"新冠病毒"的使用,最终官方也不得不接受。
语言本就混乱。1066年诺曼征服后,英语形成了动物与肉类的两套命名体系。面对语言中的众多不一致,我们对医学术语的不统一大可不必过度焦虑。或许接受医学命名的天然混乱,用有限的词汇尽力而为才是正道。只要不在心脏病发作后给患者使用Ⅰ类抗心律失常药,患者其实并不在意我们如何称呼急性冠脉综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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