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本世纪初人类干细胞被发现时，它引发了一场狂热。科学家们立即梦想着利用干细胞修复因衰老或疾病而受损的组织。几十年后，他们的梦想即将实现。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已批准血液干细胞移植用于癌症和其他影响血液和免疫系统的疾病。更多的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研究脐带干细胞用于治疗膝关节骨关节炎——软骨逐渐磨损——以及糖尿病引起的神经问题。
但干细胞的承诺也伴随着阴暗面。在干细胞被发现不久后，非法干细胞诊所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声称可以恢复老化的皮肤、关节，甚至治疗帕金森病等严重脑部疾病。尽管有FDA的监管，截至2021年，全国仍有近2800家未授权的诊所，每家都宣传干细胞疗法，但几乎没有科学依据支持这些说法。“起初涓涓细流，后来演变成洪流，随着企业涌入这一领域，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专家团队在2021年的《细胞干细胞》杂志上写道。
如今，历史正在重演，这次的“万能药”是外泌体。外泌体是由细胞制造的小泡，用于携带蛋白质和遗传物质到其他细胞。虽然研究仍处于早期阶段，但这些神秘的小泡可能与衰老有关，或负责癌细胞在体内扩散。多项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从外泌体疗法减缓脱发到治疗心脏病发作、中风和骨骼及软骨丧失。它们具有潜力。
但越来越多的诊所也开始将外泌体宣传为下一个畅销产品。一项针对护肤行业的外泌体市场预测显示，到2030年市场价值将超过6.74亿美元。问题在于，我们对外泌体知之甚少，不知道它们对身体有何作用或副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分子包裹就像圣诞“神秘盒子”，每个都含有不同的生物惊喜，可能会改变细胞功能，例如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启或关闭基因。
已有严重并发症的报告。“迫切需要制定法规，以保护患者免受基于几乎没有或根本没有科学依据的干预措施所带来的严重风险”，一个团队最近在《干细胞报告》杂志上写道。
细胞空间穿梭器
1996年，荷兰分子科学家格拉萨·拉波索（Graça Raposo）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现象：她研究的免疫细胞似乎通过微小的气泡相互传递信息。在显微镜下，她看到当细胞受到某种“毒素”的处理时，细胞会吸收这些分子，将其植入细胞内部微小气泡的表面，并将这些气泡释放到细胞周围的广阔环境中。她收集这些气泡并将它们喷洒到其他免疫细胞上。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气泡触发了类似的免疫反应，仿佛这些细胞直接暴露于毒素中。换句话说，这些气泡似乎在细胞之间传递信息。
这些气泡被称为外泌体，科学家们最初认为它们是细胞的垃圾收集器，将废物分子聚集在一个气泡中并排出细胞外。但两年后，拉波索及其同事发现，从天然对抗肿瘤的细胞中提取的外泌体可以用作抑制小鼠肿瘤生长的疗法。对这些神秘小球的兴趣迅速爆发。
科学家们很快发现，大多数细胞都会释放外泌体“宇宙飞船”，它们可以携带蛋白质和各种类型的RNA，这些RNA可以开启或关闭基因。但经过数十年的研究，我们对外泌体所能携带的货物及其生物学功能仍然只了解皮毛。目前尚不清楚外泌体的具体功能。有些可能是濒死细胞的信使，警告邻近细胞加强防御；它们也可能被肿瘤细胞劫持，欺骗附近细胞支持癌症生长和扩散。在外泌体中，它们还可能将扭曲的蛋白质团块传递给其他细胞，在阿尔茨海默病中传播疾病。
由于它们非常小且难以预测，因此很难研究。外泌体大约只有红细胞大小的百分之一，即使使用现代显微镜也难以捕捉。每种类型的细胞似乎都有不同的释放时间表，有些一次释放大量外泌体，而另一些则采取缓慢而稳定的方式。直到最近，科学家们甚至未能就如何定义外泌体达成一致。多年来，国际细胞外囊泡学会（ISEV）开始统一该领域，制定了命名规范和外泌体制备的标准方法。
西部荒野
当科学家们迅速团结起来谨慎地将外泌体治疗变为现实时，全球各地出现了未经认证的诊所。他们首次向公众推销外泌体是为了应对新冠疫情。一项分析发现，美国有60家诊所在宣传外泌体疗法，声称可以预防或治疗新冠病毒——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另一个流行用途是在护肤品或头发生长领域，引起了美国、英国和日本的关注。
外泌体在美国由FDA和欧盟的欧洲药品管理局（EMA）作为生物药品进行监管，这意味着它们需要获得这些机构的批准。但这并没有阻止诊所进行营销，带来了悲剧性的后果。2019年，内布拉斯加州接受未经批准外泌体治疗的患者发生了败血症——一种由全身感染引起的危及生命的状况——导致FDA发出警告。提供未经监管外泌体的诊所“用毫无根据的说法欺骗患者，声称这些产品可以预防、治疗或治愈各种疾病或状况”，该机构写道。
日本也在努力跟上。外泌体在日本法律中不受监管。几乎有670家诊所在运营，代表了一个比美国或欧盟更大的市场。大多数服务都被宣传用于护肤、抗衰老、头发生长和对抗疲劳。更罕见的是，一些诊所声称可以对抗癌症。这些无良诊所已经导致了悲剧。在其中一个案例中，“一家知名的私人整形外科诊所向至少四名患者，包括工作人员的亲属（患有IV期肺癌），注射了外泌体，结果发现癌症在注射后迅速恶化”，作者写道。
由于这些诊所在地下操作，很难评估其造成的危害程度，包括潜在的死亡人数。担忧的不是外泌体本身有害。它们的获取方式对其安全性起着重要作用。在不受监管的情况下，气泡被内毒素污染的可能性很大——这会引发危险的炎症反应——或细菌滞留并生长。
剑桥大学外泌体研究员詹姆斯·埃德加（James Edgar）告诉《麻省理工科技评论》：“从最基本的角度来看，我们并不真正知道它们在做什么，好或坏……我不会服用它们，这么说吧。”
未经认证的诊所不仅伤害了患者，还可能阻碍一个有前途领域的进步。科学进展看似缓慢，但这是为了确保安全性和有效性，尽管新疗法可能带来巨大的吸引力。科学家们仍在继续使用外泌体解决多种健康问题——同时意识到我们对外泌体的理解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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