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黎巴嫩居民正通过人工智能工具应对战争引发的心理问题。（摄影：Zeinab Shmais/半岛电视台）
贝鲁特，黎巴嫩——当扎伊纳布·达希尔（Zainab Dhaher）与家人去年九月逃离南部村庄时，以色列的持续轰炸已让这个家庭陷入绝境。他们驱车13小时抵达贝鲁特，却发现再次陷入轰炸范围。这种流离失所的循环始终未止。
"我们仓皇出逃，连孩子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带。"这位34岁的两个孩子母亲在电话采访中声音颤抖，"我们不断转移，却得不到任何帮助。没有食物、没有毯子，什么都没有。"
长期心理创伤远超物质破坏
尽管2024年11月在美国斡旋下达成停火协议，但恐惧仍挥之不去。以色列的军事打击仍在持续，南部战略要地仍被占领。约9万名黎巴嫩人因村庄被毁及以军驻守而无法返家，真主党与以色列的对峙更使局势持续紧张。
扎伊纳布表示："无人机的声音让我极度恐惧。听到艾哈迈德·卡布尔（Ahmad Kaabour）的《Ya Rayeh Sawb Bladi》（"哦，你即将重返故土"）这首歌时我会崩溃——它让我想起失去的一切。即使停火后，我依然无法入睡。"
心理健康体系崩溃催生AI依赖
在缺乏基本心理健康服务的背景下，扎伊纳布和众多黎巴嫩民众一样，将希望寄托于人工智能（AI）工具ChatGPT。以色列的战争与经济危机的叠加效应已造成近4000人死亡，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贝鲁特CPRM诊所临床心理学家兰达·巴拉加（Randa Baraja）指出："该国没有心理康复国家战略。我们正在见证从近期战争到内战、政治暗杀、经济崩溃等历史创伤的集体性复发。这种创伤是跨代际的。"
她观察到年轻群体中使用AI工具寻求情感支持的趋势显著上升："他们向AI倾诉、寻求安慰，甚至要求诊断。这反映出人们对倾听对象的极度渴求。"
AI替代治疗的风险
然而，这种依赖可能带来严重风险。巴拉加警告："ChatGPT无法提供真实的情感共鸣，更危险的是可能延误专业干预。人们误以为自己在好转，实际上并非如此。"
扎伊纳布的经历印证了这一点：她在Facebook看到用ChatGPT进行心理自测的推荐后尝试使用，AI给出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精神分裂症和多动症等潜在诊断令她震惊。"但治疗对我来说是个奢望——我在美容院每月收入400美元，单是房租就要1200美元。"
最初AI看似提供了情绪出口，但依赖加深后反而加剧了挫败感："它的回应显得空洞，每次对话后我都更加愤怒。就像对着虚空呐喊。"
破碎者重建之路
22岁的时尚创业者莎拉·拉马尔（Sarah Rammal）的家乡在冲突中被焚毁，现租住在贝鲁特："我觉得人生被清空了。"她每晚与ChatGPT对话释放痛苦，但逐渐发现这种模式的局限性："它无法推动我前进，只是在重复悲伤循环。"最终，她在接受专业治疗后得到缓解。
青年群体面临双重危机
非政府组织"拥抱"（Embrace）的热线接线员拉妮娅指出，年轻群体在政治幻灭与经济困境中遭受重创："来电者普遍感到未来绝望，更多人转向AI作为权宜之计。虽然方便且免费，但这并非真正解决方案。"
由临床心理学家开发的免费心理干预应用"循序渐进"（Step-by-Step）正试图填补这一空白。该应用提供个性化保密服务，但推广仍面临挑战。
临床心理学硕士希芭·海达尔·艾哈迈德（Siba Haidar Ahmed）指出："使用AI一次两次无妨，危险在于将其误认为专业治疗。AI能提供励志语录，但对话结束后现实冲击反而可能加剧空虚感。"
在南部地区，当人们试图重建被摧毁的家园时，心理创伤仍难以愈合。他们转向屏幕，希望从算法中寻找慰藉与答案。
已返回村庄的扎伊纳布轻声重复："我们走出了战争，但战争从未离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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