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根·瑞安（Megan Ryan）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感到疲劳时，她以为这是正常的。毕竟，她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单亲妈妈，还全职工作。几乎每天，当她从托儿所接回儿子后，都会在他午睡时一起入睡。她并没有多想。“我只是觉得，‘哦，这就是为人母的生活’。”瑞安说，她住在美国纽约州北部。在2023年6月的一次例行体检中，她的医生问她是否感到极度疲劳。血液检查结果显示，瑞安患有缺铁性贫血。
回想起来，其实还有一些其他迹象。尽管瑞安经常锻炼，但她突然开始在常规徒步中感到气喘吁吁。她在怀孕期间也曾出现过铁缺乏，当时她的助产士怀疑是因为瑞安提到她唯一的孕期渴望是吃冰块——这是异食癖的经典症状，而异食癖又是铁缺乏的一个症状。
铁缺乏是当今世界上最常见的微量营养素缺乏症，大约每三人中就有一人受到影响。这种情况在儿童和育龄妇女（包括孕妇）中尤为普遍。
这种状况可能会导致广泛的影响。例如，当孕妇没有足够的铁储备时，可能会影响胎儿的大脑发育，同时还有更高的低出生体重、早产、妊娠期间死亡和死胎的风险。对于婴儿和幼儿来说，铁不足可能会影响长期发展，研究发现，这些孩子有行为问题的风险——他们不太快乐和满足，倾向于更加社交抑制。它还可能影响儿童的运动技能，甚至在纠正铁缺乏多年后，认知能力也会受到影响。在成人中，铁缺乏是世界上导致残疾的主要原因之一。在极少数情况下，它可能是致命的。
“这是一个重大的全球问题，”英国牛津大学人类营养学教授迈克尔·齐默曼（Michael Zimmermann）说，他是一位长期研究微量营养素缺乏的专家。“它非常普遍。它不会很快消失。而且它与很多残疾有关。”
大多数科学家都同意铁缺乏是一种常见状况。但其他问题仍然存在，比如如何确切定义铁缺乏，或者在没有其他症状的情况下，铁缺乏是否会增加不良健康结果的风险。那么，什么时候应该或不应该补充铁呢？
无可争议的是，某些群体比其他群体更容易患铁缺乏症。
当某人的铁含量降低时，他们的身体会以不同的方式形成红细胞——桑特-雷恩·帕斯里查
例如，在女性中，缺铁性贫血——即身体没有足够的铁来制造足够的红细胞——是全球致残的主要原因之一。一项针对美国首次献血者的研究发现，12%的女性铁含量较低，而男性则不到3%，这反映了月经期间定期失血的影响。然后是怀孕的影响，怀孕会将营养转移到胎儿身上，这意味着这一群体中的女性特别容易受影响。一项研究发现，46%的英国女性在怀孕期间的某个时候出现贫血——但并非所有病例都是由铁缺乏引起的。
红芸豆是富含铁的食物来源（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耐力运动员、素食主义者或纯素食主义者以及频繁献血的人都可能增加铁缺乏的风险。某些健康状况也可能导致铁水平降低。例如，肾脏疾病和乳糜泻会减少铁的吸收。
一个关键时期
但是儿童是最易受铁缺乏影响的群体之一，因为铁对他们的发育至关重要。
“我们整个生命周期中最快速的成长期是什么？婴儿期，”美国儿科学会营养委员会主席马克·科金斯（Mark Corkins）说。“你在一年内体重会翻三倍。身高会翻一番。”随着我们的身体成长，我们需要更多的血液。而红细胞是由铁部分构建的。如果没有必要的铁，科金斯说，你可能会无法产生足够的红细胞来向你的生长组织输送氧气，包括大脑。
铁缺乏在低收入国家的儿童中尤其普遍。“在我在非洲进行的研究中，6到12个月大的婴儿中有70%明显患有缺铁性贫血，”齐默曼说。
即使在营养总体较好且更有可能强化某些食品中铁含量的富裕国家，这种缺乏症仍然存在。例如，在美国，高达4%的幼儿患有缺铁性贫血，而约15%的幼儿铁缺乏。
铁缺乏、缺铁性贫血和贫血
贫血是指一个人产生的正常红细胞或血红蛋白不足，血红蛋白是携带血液中氧气的物质。虽然这可能是由于各种因素造成的，但大约一半的贫血病例是由铁缺乏引起的。患有这种状况的成年人，即缺铁性贫血，可能会经历虚弱、极度疲劳或呼吸急促等症状。婴儿和小孩子的症状类似，但他们可能还会出现睡眠问题——特别是频繁夜醒、睡眠不安和难以入睡。
仅仅因为某人铁缺乏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们会贫血。“铁缺乏可以被认为是贫血前的一个阶段，”专门研究铁缺乏及相关疾病的临床血液学家桑特-雷恩·帕斯里查（Sant-Rayn Pasricha）说，他是墨尔本人口与全球健康学院的院长。
缺乏的严重程度起着关键作用，帕斯里查解释说。当某人的铁含量降低时，他们的身体会以不同的方式形成红细胞，他说。它们变得较小，最终，该人的血液中携氧血红蛋白的量会降至健康水平以下。“这时我们就达到了缺铁性贫血，”帕斯里查说。
铁缺乏和贫血通常通过血液检查来诊断——通常是检查铁储存蛋白铁蛋白或血红蛋白的水平。
争论的问题
一些专家质疑铁缺乏是否总是值得关注的——尤其是如果它在没有任何身体症状的情况下出现，并且患者没有贫血。
帕斯里查共同撰写了一篇综述，帮助世界卫生组织制定关于女性铁补充剂的指南。在这项研究中，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在临床试验中，那些铁缺乏并报告感到疲劳的女性在接受铁补充剂后，她们的疲劳得到了改善，但补充剂并没有改变那些也铁缺乏但未报告疲劳的女性的能量水平。
“这暗示我们，至少在成人中，如果你因铁缺乏而感觉不适，那么当然应该接受治疗，这会让你感觉更好，”帕斯里查说。“但这同时也表明，如果你感觉完全良好，只是有人发现你的铁水平较低——那么很难确定在这种情况下治疗你会让你感觉有任何不同。”
总的来说，非贫血的铁缺乏研究不如缺铁性贫血多。但研究人员表示，我们可以得出一些广泛的结论。
“共识是，缺铁性贫血肯定更糟糕，”齐默曼说。“但铁缺乏也与损伤有关。”
耐力运动员更容易铁缺乏（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根据一些研究，缺铁性贫血——特别是在儿童中——的影响可能是长期的。“不仅仅是[健康结果差]——而是你没有最大化你的发展，”科金斯说。
例如，一项综述发现，缺铁性贫血的儿童与对照组相比，认知表现较差。然而，研究人员指出，也许问题不仅仅是缺铁性贫血。可能是贫血本身导致能量水平下降。研究人员还在综述中说，很难排除社会经济因素对儿童行为和认知的影响。
这种复杂性是所有营养研究的核心：是营养素本身的缺乏造成了问题，还是这种缺乏是其他因素的标志？
更复杂的是，儿童铁缺乏的定义标准仍在争论中，齐默曼说。由于儿童生长迅速，他补充说，铁缺乏通常很快会导致贫血——这意味着不容易找到并研究没有贫血的铁缺乏儿童。
补充还是不补充
鉴于此，以及其对发育的潜在后果，指南通常建议在出现任何缺乏迹象时补充儿童铁——甚至作为预防措施。
例如，在美国，美国儿科学会建议仅靠母乳喂养的婴儿从四个月大开始接受铁滴剂。这是因为母乳中铁含量低，而配方奶通常经过强化。
但一些研究人员对此方法提出质疑。
帕斯里查参与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项关于补充剂对儿童发育影响的研究，他说。这项研究涉及孟加拉国3,300名八个月大的婴儿，随机分为两组，一组每天接受三个月的铁补充剂，另一组接受安慰剂。他和同事们在补充前后测量了儿童的神经发育。“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功能上的益处，”他说，尽管他们也没有看到任何害处。
“我们确实看到接受铁补充剂的儿童的血红蛋白和铁状态有所改善——但我们没有看到这对儿童发育有影响，”帕斯里查说。至于“为什么”，他说，“这是我们团队正在努力解决的问题”。
其他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发现。例如，在一项研究中，即使缺铁性贫血的婴儿在接受补充剂纠正贫血后，他们仍然表现出比同龄人更多的睡眠不安模式——有时甚至持续数年。
一种可能的原因是，即使是短暂的缺乏也可能导致长期的危害。例如，一项研究发现，当儿童在出生时铁缺乏时，他们在8至11岁时与认知控制相关的脑区激活较少——即使他们的铁水平已经得到纠正。
但另一种可能性是，帕斯里查说，低铁本身并不导致发育不良，而是低铁是其他因素的标志——比如饮食中缺失的其他营养素。
与此同时，给没有铁缺乏的儿童补充铁也可能有副作用。例如，一些研究发现，铁水平充足但接受了补充剂的婴儿和幼儿体重增长和生长情况较差。随机对照试验发现，被随机分配到高铁配方奶粉的婴儿在10岁和16岁时的认知测试（如视觉记忆、阅读理解和数学）得分低于低铁配方奶粉的婴儿。然而，究竟多少铁补充剂会避免这些影响尚不清楚，研究人员说，因为其他因素也可能涉及其中。
鉴于这些结果，一些专家批评了美国关于补充所有母乳喂养婴儿的指南。
补充剂还可能有其他副作用。例如，齐默曼研究了补充剂如何影响人们的微生物群。细菌在铁的作用下繁衍，他说。母乳中少量的铁与乳铁蛋白等保护性物质结合，有助于将铁与肠道中的潜在病原体隔离开来——尤其是对免疫系统尚未成熟的婴儿而言。齐默曼说，许多专家建议给六个月大的婴儿提供含铁的微量营养粉，但这可能导致负面结果。
“这些粉末中含有非常高剂量的铁，”齐默曼说。“这可能会导致微生物群发生非常快速的变化。”婴儿无法吸收所有的铁，从而影响他们的肠道微生物群——可能使其倾向于有利于“我们最担心的病原体”的平衡，他说。这包括大肠杆菌，它在铁的存在下大量繁殖。
许多临床医生和研究人员一致认为，当某人因铁缺乏或缺铁性贫血而感到不适时，补充剂可以帮助他们快速改善。例如，一项关于耐力运动员铁缺乏的综述发现，补充剂不仅提高了铁蛋白和血红蛋白水平，还提高了运动员的有氧能力。
是否服用补充剂——或给孩子服用——是人们应在医生的帮助下决定的事情，专家说。
均衡饮食
但在理想的世界中，人们应该通过摄入包含富含铁的食物的均衡饮食来获得足够的铁，并避免出现铁缺乏——尽管这并不总是可能的。肝脏或红肉、豆类（包括肾豆和毛豆以及鹰嘴豆）、坚果和干果都被认为是铁的良好来源。
美国儿科学会建议，6到12个月大的婴儿每天需要11毫克铁。对于幼儿，他们建议7毫克，而对于4到8岁的儿童，则建议10毫克。
对于较年轻的婴儿，较高的推荐量部分原因是由于他们的快速发育。但也因为假设大多数婴儿的第一固体食物将是铁强化谷物、水果和蔬菜——这些是非血红素铁的来源，人体吸收这些铁的速度不如动物来源的血红素铁（如肉类、鱼类和鸡蛋）。
“饮食是最好的方法。你的身体倾向于更好地吸收它。你的身体倾向于更好地利用它，”科金斯说。“现在，如果某人严重贫血，你试图更快地纠正——那么你可以使用补充剂。”
至于瑞安，她两次都能纠正自己的铁缺乏：怀孕期间通过补充剂，2023年通过医院每两周一次的铁注射，持续五个月。“这不是一个快速解决方案，”她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注意到自己的疲劳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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