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半个多世纪前，科学界满怀期待地关注化疗对抗癌症的潜力；或者15年前，肿瘤学家们对免疫疗法寄予厚望，这种疗法通过激活免疫系统自身的防御机制来攻击肿瘤细胞；如今，焦点转向了一种正在取得令人鼓舞成果的创新治疗方法：抗体-药物偶联物（ADCs），这种疗法如同特洛伊木马，将化疗药物递送到恶性细胞内部进行摧毁。欧洲医学肿瘤学会（ESMO）大会——欧洲临床癌症研究的主要会议——上周在柏林举行，推动了新一代这类精准"导弹"的发展。在此次会议上，多项研究报告展示了ADCs在多种类型乳腺癌及各个阶段（不仅仅是转移性阶段）的潜力。
这些"特洛伊木马"由一种抗体构成，该抗体靶向肿瘤细胞表面的一种"天线"。这些分子携带着隐藏的化疗有效载荷，当它们到达目标时，会与这些受体结合并将全部药物释放到肿瘤细胞内，从而选择性地杀死它们。"ADCs将长期存在。这是一条经过验证的研究路线，就像一条我们可以继续前进的高速公路，"巴塞罗那临床综合癌症中心(Clinic Barcelona Comprehensive Cancer Center)主任阿莱克斯·普拉特(Aleix Prat)指出。会议上展示的其他研究表明，这种治疗方法对其他肿瘤也有潜力，如卵巢癌、子宫内膜癌和胰腺癌。
在乳腺癌领域，这些精准"导弹"已经改变了最具侵袭性肿瘤的预后。它们十多年前就进入了治疗武器库，但新一代药物正日益占据主导地位。例如，三年前的研究表明，一种新型ADC药物——德曲妥珠单抗（trastuzumab-deruxtecan），提高了HER2阳性肿瘤（这一亚型占所有乳腺癌的20%）转移阶段女性的生存率。今年在ESMO大会上展示并同时发表在著名《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上的一项新研究也表明，另一种新型精准"导弹"——戈沙妥珠单抗（sacituzumab govitecan），在治疗晚期三阴性乳腺癌（最具侵袭性的类型，影响15%的患者）方面比传统化疗更有效：接受这种"特洛伊木马"治疗的患者中位无进展生存期近10个月（仅接受化疗的患者为7个月）。
巴塞罗那国际乳腺癌中心(International Breast Cancer Center)主任、该研究的作者哈维尔·科尔特斯(Javier Cortés)表示，通过这项研究，科学证实了当乳腺癌转移出现时——即恶性细胞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时，这些药物被定位为首选治疗方案。"这项研究增添了新的转折点，改善了这些患者的预后。我们正在一点一点地取得缓慢但稳定的进展。在这次大会上，免疫偶联物被定位为最具创新性、最热门和最引人注目的治疗方式，"这位同时也是马德里IOB肿瘤学研究所(IOB Institute of Oncology Madrid)科学主任的医生指出。
但这种治疗策略不仅适用于癌症的最晚期阶段。会议上展示并发表在《肿瘤学年鉴》(Annals of Oncology)上的另一项研究表明，在高风险、HER2阳性早期乳腺癌患者（更易复发）中，在手术前给予ADC药物德曲妥珠单抗，随后进行标准治疗，可改善病理完全缓解率。这意味着经过这种治疗后，在手术时乳腺或淋巴结中已无肿瘤细胞，这是降低复发风险的关键参数。
瓦尔德赫布隆肿瘤学研究所(Vall d'Hebron Institute of Oncology)乳腺癌组的肿瘤学家圣地亚哥·埃斯克里瓦·德·罗曼尼(Santiago Escrivá de Romaní)参与了这项研究："我们发现[将ADCs纳入治疗后]病理完全缓解率提高了11%。"这位医生断言，"特洛伊木马"的发展是肿瘤学的"转折点"："ADCs正在获得显著的影响力。它们不允许我们完全摒弃化疗，但它们极大地帮助我们将化疗更精准地靶向肿瘤细胞，"他补充道。
关于这项研究，普拉特断言，在这些早期情况下，他们对这些"特洛伊木马"预期的治疗潜力意味着"它们可以治愈更多患者。"
肿瘤学的"新篇章"
欧洲科学学会在一份声明中表示，随着ADCs展现出的潜力，肿瘤学正"站在新篇章的门槛上"，重点是"更智能的靶向、更早期的干预以及对肿瘤更深入的生物学理解"。该声明称，在大会上展示的研究"标志着新一代药物正式进入治愈领域"。"这是一种具有巨大潜力的治疗策略，我们才刚刚开始发现它，并有望在未来几年降低多种癌症类型的复发率并提高生存率，"丹娜—法伯癌症研究所(Dana-Farber Cancer Institute)和哈佛医学院(Harvard Medical School)的保罗·塔兰蒂诺(Paolo Tarantino)在同一声明中说道。
然而，这位医生也警告说，这些药物的使用也带来了新的挑战，例如毒性问题以及确定最能受益的患者特征。例如，在科尔特斯的研究中，66%接受ADC治疗的患者经历了副作用（对照组中62%的患者也经历了副作用），主要是腹泻和免疫防御下降。"总体而言，'特洛伊木马'产生的毒性与传统化疗相比，往往要好一些，"科尔特斯指出。
另一个有待探索的领域是细化受益患者的特征。科尔特斯解释说，在这位西班牙医生领导的研究中，试验中约50%的患者肿瘤缩小；45%的患者肿瘤保持不变（既不增大也不缩小）；5%的患者在首次随访时肿瘤增大。"研究现在正集中于研究'特洛伊木马'抵抗机制。这可能是由于抗体必须附着的受体发生改变，或者也可能是由于切割和释放其所携带化疗载荷的机制存在抵抗。最终，这些治疗是施用化疗的一种优雅方式，也可能是因为肿瘤对化疗本身具有抵抗性，"这位肿瘤学家思考道。
待解决的挑战
科尔特斯还指出，还有许多其他问题有待研究：例如，如何将不同的"特洛伊木马"相互组合；或者如何将这些精准"导弹"与其他治疗方法（如免疫疗法）配合使用。"我们需要研究如何优化这些'特洛伊木马'：有研究涉及可以附着于各种受体[在肿瘤细胞上]的抗体，或者如何携带两种不同化疗药物的载荷，"他表示。
赫罗纳加泰罗尼亚肿瘤学研究所(Catalan Institute of Oncology)医学肿瘤学负责人皮拉尔·巴雷蒂娜(Pilar Barretina)指出，"[这类]正在研究的药物正蓬勃发展，开辟了许多途径"。"这是我们当今最重要的承诺之一。ADCs的浪潮正向我们涌来，但我们必须看看它们在疗效、耐受性以及哪些患者能最大程度受益方面的结果，"她补充道。
这位在大会上展示了晚期子宫内膜癌免疫疗法研究的肿瘤学家表示，ADCs已在"几乎所有肿瘤"中使用，但承认最先进研究集中在乳腺癌和肺癌。"但在卵巢癌和子宫内膜癌方面也展示了一些非常有希望的I期临床试验，"她补充道。
普拉特所说的ADCs为抗击癌症开辟的这条"高速公路"预计将很长，特别是随着测试中的新一代"特洛伊木马"变得越来越精准。在这方面，这位来自临床医院的肿瘤学家保证："从技术上讲，[这种精准'导弹']将能够释放任何物质。到目前为止，它一直是化疗药物，但我们已经开始看到与免疫疗法或其他疗法的组合设计。"例如，科尔特斯补充说，放射性配体的研究正开始获得关注。这是一种"特洛伊木马"，其有效载荷不是化疗药物，而是携带放射性同位素以产生选择性辐射。"这极其强大。在某些肿瘤（如前列腺癌）上已经获得了良好的数据，"他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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