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反复误诊或忽视露丝·威尔逊持续六年的皮疹、肿胀、发烧和剧痛。她在急诊室苦苦哀求进行最后一次检测，才避免被再次拒之门外——这项孤注一掷的检查发现她的肾脏正在衰竭。罪魁祸首是她的免疫系统长期攻击自身组织却无人察觉。"我只希望患者不必经历所有痛苦、敷衍和煤气灯效应就能获得诊断，"她说。
威尔逊患有狼疮，这种症状多变的疾病素有"千面之疾"的绰号，她的经历折射出免疫系统的阴暗面。狼疮是影响多达5000万美国人及全球数百万人的自身免疫疾病之一，治疗困难、发病率上升，堪称医学最大谜题。
如今，科学家正基于癌症研究和新冠大流行成果，解码这些致残性疾病的生物学机制。他们发现不同自身免疫疾病的致病通路及看似无关疾病间的关联，旨在根治病因而非仅缓解症状。这项任务异常艰巨：免疫系统错误攻击在多发性硬化症中破坏神经，在类风湿关节炎中引发关节炎症，在干燥综合征中导致口干眼涩，在1型糖尿病中摧毁胰岛素分泌，在肌炎和重症肌无力中削弱肌肉——而狼疮则可能造成全身性破坏。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最新统计显示，140种自身免疫疾病虽多属罕见，但总体已成为主要慢性病诱因，且症状往往隐匿难察。"你看起来很正常，人们不会相信你患有这种可怕疾病，"43岁的威尔逊说道。她在病痛中坚持志愿服务，向公众甚至医生普及狼疮患者的真实生活。
尽管仍有大量未知，近期进展让部分专家谨慎乐观：治愈或预防某些自身免疫疾病或许不再遥不可及。在数十项临床试验中，科学家正利用患者自身免疫细胞清除引发狼疮等疾病的异常细胞。这种名为CAR-T疗法的"活体药物"已显现 promising 早期效果：2021年3月德国治疗的首例狼疮患者至今维持无药物缓解状态；药物替普利珠单抗可延迟注定发病者的1型糖尿病症状，为胰岛素治疗争取时间。NIH据此在新五年研究计划中呼吁，针对其他潜伏性疾病探索类似干预窗口。"这可能是自身免疫研究史上最激动人心的时期，"纽约大学朗格尼医疗中心风湿病学家阿米特·萨克塞纳博士表示。
内部叛乱
免疫系统通过多重重叠机制识别并攻击细菌、病毒等威胁，包括训练关键"士兵"——T细胞和抗体生成B细胞——区分"异己"与"自我"。这是精妙的平衡术，尤其当病原体模仿人体分子以逃避防御时。尽管免疫系统内置安全机制遏制异常细胞，但一旦失衡，自身免疫疾病便会发作。
多种涉及免疫功能的基因使人群易感常见自身免疫疾病，这意味着若家族成员患病，其他人风险增高。这些基因可能包含曾保护祖先抵御黑死病等远古威胁的变异，如今却导致免疫系统过度活跃。"基因并非全部，"NIH国家关节炎与肌肉骨骼皮肤疾病研究所的玛丽安娜·卡普兰博士指出。同卵双胞胎研究显示，若一人患病，另一人未必发病，非遗传因素如感染、特定药物、吸烟和污染物同样关键。在狼疮中，严重晒伤都可能成为诱因。"当第二次或第三次打击来临，免疫系统会说'受够了，无法再承受这些伤害'，"负责系统性自身免疫研究的卡普兰解释道。
女性患病概率高于男性，可能与雌激素或额外X染色体有关。狼疮尤为明显：90%患者为女性，威尔逊正是典型。二十多岁时晕厥和全身皮疹初现，两次怀孕期间症状加剧。她带着幼子辗转求医，持续高烧、肿胀、关节及背痛，直至那次决定性急诊室就诊——她坚持要求进行尿检。数月艰苦治疗保住了她的肾脏，但十余年后威尔逊仍饱受狼疮日复一日的疼痛折磨。深度疲劳和脑雾（注意力、短期记忆及多任务处理障碍）时轻时重。近年疗法已从大剂量类固醇和广谱免疫抑制剂，发展到针对特定分子的新选择。威尔逊每月接受狼疮靶向静脉注射，每日服用六种药物以抑制过度活跃的免疫系统及相关症状。
更棘手的是"发作"期——症状突然急剧恶化。对威尔逊而言，这意味突发高烧、双腿肿胀至无法行走、剧痛持续数日。发作影响她在医学实验室的工作及与丈夫、青少年儿子和大学生女儿的相处时间。"这不是糟糕的人生，只是糟糕的一天，"她常以此自我宽慰渡过难关。卡普兰从生物学角度解释这种日常煎熬：引发感冒流感时酸痛疲劳的炎症蛋白，正持续流经狼疮等系统性自身免疫疾病患者全身。
追踪根本病因
"这些是我的宝贝，"NIH卡普兰实验室研究员贾斯汀·邝博士小心翼翼检查培养箱中的细胞时说道。邝正在执行一项罕有实验室能完成的精密操作：培养人体最常见白细胞——中性粒细胞。它们是应对损伤或感染的"第一响应者"，卡普兰怀疑它们是最早失控并触发某些自身免疫疾病的免疫细胞之一。
原因何在？某些中性粒细胞会喷射内含物形成蛛网状结构捕杀病原体，自身随之死亡。但卡普兰指出，狼疮及其他疾病患者体内存在异常中性粒细胞，产生过多此类网状物。她的团队正探究其他免疫防御是否误将残留物识别为外来物，从而引发连锁反应。"我们认为这是基础性初始过程，"卡普兰表示，"我们正寻找其成因、为何女性更易发生，以及能否制定策略阻断此过程而不损害抗感染能力。"
另一共性现象：多种自身免疫疾病患者（尤其女性）常在异常年轻时突发心脏病或中风。卡普兰研究提示，这些恰如其分命名为"中性粒细胞胞外诱捕网"（NETS）的结构可能通过损伤血管、促使动脉硬化（通常见于老年人）而成为关键诱因。但中性粒细胞离体存活期短，直接检测患者血液中的成熟细胞无法揭示异常机制——这正是邝培养的"宝贝细胞"的价值所在。
解析患者差异
无论诱因如何，狼疮症状千差万别，同种疗法对部分患者有效却对他人无效。"狼疮并非单一疾病，"卡普兰强调，"我们称之为狼疮的病症，可能代表具有某些共性的多种不同疾病。"
亚型划分方法尚不明确，但类风湿关节炎（RA）或提供线索。这种以手指变形疼痛著称的疾病可攻击任何关节甚至器官，有时导致肺部瘢痕。与狼疮类似，RA治疗依赖试错，科学家正探索不同潜在因素。一项国际研究通过微小关节组织样本，依据细胞模式、聚集方式及活性将RA分为六种炎症亚型。"这改变了我们对疾病的认知，"共同作者、西北大学风湿病学主任哈里斯·珀尔曼表示。研究者现正对比患者用药前后关节组织的细胞变化，以期指导治疗选择。
与狼疮共处
威尔逊学会户外涂抹防晒霜、戴宽檐帽，并精打细算分配精力以避免发作。孩子入学后，她重返校园获得学位，投身实验室研究和数据科学工作——这深化了她对自身疾病及疗法的理解。某日，时任风湿病医生请她解答医学生的疑问。威尔逊发现许多学生只知"教科书上的狼疮"，却不懂患者视角。"我意识到天啊，我必须开始讲述这些。"
如今的情景是：去年二月的一个晚上，威尔逊在马萨诸塞大学陈医学院终于见到线上狼疮支持小组成员，紧张又兴奋地拥抱两位女性和两位男性。他们分享症状与疗法，也苦笑谈及亲友善意建议"多睡觉"以对抗狼疮疲劳的无奈——这种疲惫连休息都无法缓解。
一个月后，威尔逊赴华盛顿参加狼疮研究联盟会议，呼吁科学家和药企研究人员重视患者对日常生活的反馈，例如新疗法是否改善脑雾。"仅测量生理症状和血液指标的药物研究'只捕捉到一半故事'，"她说，"若治疗让我思维清晰、重拾生活、做回真实的自己，其重要性不亚于减轻炎症。"
尽管医生尚未建议实验性治疗，威尔逊近期加入了"狼疮里程碑研究"，该研究将追踪3500名患者的生物样本以深入理解疾病差异。每次发作时，她都会采集指尖血样共享。"我愿为患者发声，因为想到最初那段孤独时光，"威尔逊坦言。长久以来，"我从不愿谈论病情。尤其对孩子，我想让他们相信我会好起来。于是你涂上粉底、口红和三层遮瑕膏，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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