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们正逐渐达成共识，认为食物成瘾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现象。但关于哪些食物具有成瘾性、哪些人群最易感及其原因，仍有许多问题有待解答。
人们常开玩笑说最喜欢的零食"像 crack 一样上瘾"，或自嘲为"巧克力控"。但一个人能否像对酒精或尼古丁那样真正对食物成瘾？
作为一名拥有数十年饮食失调和肥胖症治疗经验的成瘾精神病学家兼研究人员，我持续关注该领域研究进展。我曾撰写关于食物成瘾、肥胖症和暴食障碍的教科书，近期还出版了帮助那些对特定食物有强烈渴望和执念人群的自助指南。
尽管心理学家和科学家间仍存在争议，但共识正在形成：食物成瘾是真实存在的现象。数百项研究证实，某些食物——通常是高糖和超加工食品——对特定人群的大脑和行为影响与其他成瘾物质（如尼古丁）相似。
然而，关于哪些食物具有成瘾性、哪些人群最易感及其原因仍存疑问。同时存在疑问的还有：该状况与其他物质成瘾的比较，以及相同治疗方法是否适用于各类成瘾患者。
成瘾机制如何运作？
通过数十年基于神经成像和认知神经科学的实验室研究，成瘾的神经生物学机制已被系统阐明。
研究表明，先天遗传和环境因素为成瘾发展奠定基础。持续摄入成瘾物质会导致多个重要脑系统的重组，使个体对其产生越来越强烈的渴望。
这种重组发生在三个关键脑网络中，分别对应核心功能域：奖赏系统、应激反应系统和执行控制系统。
首先，使用成瘾物质会促使奖赏网络释放一种名为多巴胺的神经递质，使使用者产生愉悦感。多巴胺释放还促进一种称为"条件反射"的神经生物学过程，这本质上是形成习惯的神经学习过程。
条件反射过程导致与该物质相关的感官线索对决策和行为的影响力不断增强，常引发渴望。例如，由于条件反射，针头的视觉刺激可能促使人放弃戒断注射药物的决心而复吸。
其次，长期持续使用成瘾物质会影响大脑情绪或应激反应网络。使用者身心产生耐受性，需要不断增加剂量才能达到同等效果。参与该过程的神经化学物质不同于习惯形成介质，包括去甲肾上腺素等神经递质及内啡肽等内源性阿片类物质。若停止使用，将出现戒断症状，从易怒、恶心到妄想、癫痫不等。
此时负强化机制启动。这是指个体持续回归该物质的过程——因其已学会使用该物质不仅能带来愉悦，还能缓解负面情绪。物质戒断期间，人们会经历深刻的情绪不适，包括悲伤和易怒。负强化解释了为何戒烟者在停用后第一周和压力时期复吸风险最高，因为过去他们习惯用香烟缓解不适。
第三，大多数成瘾物质的过度使用会逐渐损害大脑执行控制网络（前额叶皮层）及其他涉及冲动控制和自我调节的关键脑区。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区域的损伤使使用者越来越难以控制相关行为。这正是许多长期成瘾者难以戒断的根本原因。
食物成瘾的证据有哪些？
过去25年的多项研究表明，高糖及其他高度愉悦食物——通常是超加工食品——以类似其他成瘾物质的方式作用于这些脑网络。由此产生的大脑变化进一步加剧对该物质（即高奖赏性食物）的渴望和过度摄入。
临床研究证实，对食物存在成瘾关系的人表现出物质使用障碍的典型特征。
研究还表明，对某些人而言，对高适口性食物的渴望远超普通零食需求，实为成瘾行为的征兆。一项研究发现，与高度愉悦食物相关的线索会激活大脑奖赏中心，激活程度可预测体重增长。换言之，食物线索越能吸引注意力，个体越可能屈服于渴望。
多项研究还发现，突然停止高糖饮食会引发类似戒断阿片类或尼古丁的戒断反应。
过度摄入高糖食物还被证实会降低认知功能，并损害前额叶皮层和海马体——负责执行控制和记忆的脑区。
另一项研究显示，当肥胖者面对食物并被要求通过忽视或转移注意力抵抗渴望时，其前额叶皮层活跃度高于非肥胖者。这表明肥胖群体更难抵抗食物渴望。
为食物成瘾患者寻找安全疗法
成瘾康复通常围绕"最快康复方式是戒断问题物质"的理念展开。但与尼古丁或麻醉剂不同，食物是生存必需品，无法完全戒断。
此外，神经性贪食症和暴食症等饮食障碍常与成瘾性进食共存。多数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认为，这些疾病的根源在于过度饮食限制。
因此，许多饮食障碍治疗专业人员反对将某些食物定性为成瘾物质。他们担忧鼓励戒断特定食物可能触发暴食行为和极端节食补偿。
前进方向
但有观点认为，审慎地将食物成瘾方法融入饮食障碍治疗是可行的，且可能挽救某些患者生命。
关于这种关联的新兴共识正推动研究人员和饮食障碍治疗者在治疗模型中纳入食物成瘾考量。
成瘾精神病学家兼饮食障碍专家金·丹尼斯博士向我描述了一种方法：遵循传统饮食障碍治疗原则，其住院诊所的营养师强烈反对患者限制卡路里摄入；同时依据传统成瘾治疗原则，帮助患者考虑大幅减少或完全戒断已形成成瘾关系的特定食物。
额外的临床研究已在进行中。但未来需要更多研究帮助临床医生找到对食物成瘾者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神经科学家和心理健康服务提供者正共同努力，推动将"超加工食品使用障碍"（即食物成瘾）纳入《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及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疾病分类》的未来版本。
此举不仅能认可食物成瘾治疗者在实践中观察到的现象，还将帮助研究人员获得治疗食物成瘾的额外研究资金。随着对"何种治疗对哪类人群最有效"的了解加深，受此困扰者将不再默默承受痛苦，医疗提供者也能更好帮助他们。
克莱尔·威尔科克斯，成瘾精神病学家兼新墨西哥大学兼职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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