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A专家组质疑孕期抗抑郁药物安全性的潜在影响
2025年7月21日,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召开会议,由专家组提出对选择性血清素再摄取抑制剂(SSRIs)孕期安全性的质疑。与会成员建议在SSRIs药物上添加警示严重副作用的黑框警告,这种警告通常用于标识可能危及生命的药物风险。值得注意的是,部分专家组成员过去曾对精神类药物持强烈怀疑态度。
SSRIs类药物包括百忧解和左洛复,是临床治疗抑郁症的首选药物。据数据显示,约5%-6%的北美女性在怀孕期间会使用此类药物。作为获得围产期心理健康认证的心理学家和研究女性激素及抗抑郁药物的精神病学专家,我们发现会议提出的诸多风险主张与数十年来的研究证据相悖。已有充分研究表明,相较精神疾病本身的风险,孕期使用抗抑郁药物的风险处于较低水平。
在临床实践中,我们亲历了美国孕产期心理健康危机的严峻性。包括自杀和过量服药在内的精神疾病已成为孕产妇死亡的首要原因。虽然所有药物都存在风险与收益的平衡,但研究证据明确显示,对于怀孕患者而言SSRIs的益处显著大于其潜在风险,更优于未经治疗的抑郁症带来的危害。
值得强调的是,专家组未讨论产后使用SSRIs的安全性。多项研究已证实哺乳期使用此类药物风险较低,通常婴儿体内的药物浓度处于低至无法检测的水平。
母亲脑健康的生物学机制
妊娠及产后数月期间,女性经历着剧烈的情感、心理和生理变化。这种向母亲身份的过渡被赋予专门的名称"马特雷森期"(matrescence)。在此期间,大脑发生快速重构以提升育儿效能。
脑可塑性(plasticity)在孕期和产后增强,使母脑能更好适应育儿需求。例如研究显示,这一阶段大脑对婴儿相关刺激更敏感,情绪调节能力提升,且从长远来看可形成对抗衰老和压力的心理缓冲机制。
但另一方面,由激素波动引发的快速脑部变化也使女性特别容易在孕期及产后出现精神障碍风险。对于有抑郁史的女性而言,这种风险尤为显著。临床抑郁症会干扰脑可塑性,导致大脑"困"于消极思维模式中。
抑郁症会损害与育儿相关的脑功能。抑郁的新手母亲在动机驱动、情绪调节和问题解决等脑区活动减弱,常表现为对婴儿过度保护或情感淡漠,难以应对育儿中的持续挑战,如安抚、喂养、刺激互动及需求预判等任务。
研究表明SSRIs通过促进脑可塑性发挥作用:这不仅帮助个体更积极看待世界,增强作为母亲的愉悦体验,还能提升解决问题的认知灵活性。
评估孕期使用SSRIs的风险
治疗孕期精神疾病的方案不仅限于SSRIs等处方药。以认知行为疗法为代表的心理治疗同样能诱导有益脑部变化。但对症状严重的患者,往往需要先使用药物才能从心理治疗中获益。考虑到合格、便捷且经济的治疗师资源稀缺,SSRIs常常成为最可行的治疗选择。
大量研究显示,SSRIs与早产及低出生体重存在一定关联,但这些风险也同时存在于孕期抑郁本身,难以准确区分药源性与病源性影响。SSRIs可能导致新生儿适应障碍(表现为易激惹、肌张力异常),约三分之一暴露于SSRIs的婴儿会出现这种情况,但通常两周内消退且无长期健康影响。
令人担忧的是,专家组错误地将自闭症和出生缺陷归咎于SSRIs。更有专家将孕产期抑郁症定义为"正常"情绪体验,这种认知延续了医疗体系长期忽视女性健康的历史问题。专业诊断标准明确区分了正常情绪波动与临床抑郁症。麻省总医院妇女健康中心的研究汇总表明,SSRIs与流产、出生缺陷及儿童发育障碍(包括自闭症)无明确关联。
未经治疗的精神疾病风险
孕期未治疗的抑郁症存在多重风险:除增加早产和低体重儿风险外,婴儿更可能出现新生儿重症监护需求、行为问题及儿童期认知障碍。抑郁症孕妇罹患子痫前期(一种危及母婴生命的高血压综合征)的风险增加,且自杀风险占孕产期死亡的8%。
相较于这些严重后果,孕期使用SSRIs的风险微乎其微。过去曾建议孕期停药的做法已被证明会大幅增加抑郁症复发风险。美国妇产科医师学会现建议持续提供包括SSRIs在内的围产期心理健康治疗方案。
许多美国女性因担心胎儿副作用而抗拒用药,这种"育儿内疚"普遍存在但缺乏科学依据。对孕产妇最有益的措施不是规避药物,而是采取综合健康策略:包括优化产前护理、药物与心理治疗结合,以及光照疗法、运动和营养等循证治疗方法。
专家组未充分考虑抑郁症的神经科学机制、抗抑郁药的作用原理及临床使用依据。患者应了解大脑功能变化及SSRIs的作用机制。孕产期抑郁症是威胁母亲脑健康的重大障碍,而SSRIs有助于实现短期和长期的健康脑改变。
回溯2004年FDA对抗抑郁药添加青少年自杀警示的历史,我们已见证抗抑郁药处方减少与精神疾病恶化的同步发生。若此次对孕产期使用SSRIs施加黑框警告,必将重演相似后果。当前最紧迫的任务是建立更完善的孕产期心理健康支持体系,而非限制有效治疗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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