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拥有圆睁的笑眼、外翘的耳朵，以七岁孩童般欢快的语调交谈。有些身着粉色连衣裙扎着辫子，有些则穿着蓝色衬衫系着领结。但这些并非普通孙辈——它们由棉花与金属制成，由人工智能驱动，正作为应对韩国老年人心理健康危机的意外方案被大规模部署。
韩国平均每天约有10名老年人死于自杀。
这一数据源自2025年6月《韩国医学会杂志》发布的警示报告，印证了东亚地区长期存在的严峻趋势。日本和中国香港等地早有记录显示老年人自杀率居高不下。然而韩国的现状尤其令当局忧心，因其在发达国家中自杀率最高，且位居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之首。
超级老龄化社会
北卡罗来纳大学夏洛特分校社会工作教授奥瑟莉亚·E·李指出：“这确实是场真实危机。”她长期研究韩国老年人的社会隔离问题。韩国已被列为“超级老龄化社会”，65岁以上人口超1000万，“如今他们占全国人口五分之一，”李教授强调，“变化发生得太快，韩国政府未能及时建立完善的养老金和社会支持体系。放任他们挣扎绝非选项。”
韩国老年人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国家经济的快速转型彻底改变了传统社会结构。“如今多代同堂家庭减少、家庭支持弱化，导致三分之一韩国老年人独居，”李教授解释道，“这种孤立直接引发经济压力、深度孤独感和‘成为负担’的认知，这些条件与抑郁及自杀直接相关。”
当公共医疗系统难以跟上社会变革步伐时，韩国政府日益转向科技企业应对“K-老年危机”，填补社会护理人力的关键缺口。这为“海欧多尔”等公司敞开了大门——这家人工智能健康与智能家居平台专为独居老人提供玩偶形机器人。该设备通过手机应用程序及网络监控平台与家人或护理人员连接。
该系统具备双重功能：机器人提供用药提醒、紧急警报等实用支持，同时允许社会工作者远程记录用餐时间等日常信息。但其最大价值可能在于情感层面。
“可爱”效应
这款15至20厘米高的可拥抱软质玩偶，能对头部轻触或手部抓握做出反应。其人工智能对话采用七岁孩童的语调，提供音乐、交谈和认知训练。然而最具力量的或许是最简单的功能：当老人回家时，它会说：“奶奶/爷爷，我等您一整天啦。”
“海欧多尔可爱而抚慰的设计对其有效性至关重要，”海欧多尔首席执行官金智熙解释道，“婴儿般外观更易与老人建立情感纽带并赢得信任。其可爱特质降低了学习门槛——老年人往往不擅长操作科技产品。”
截至2025年11月，韩国已有超1.2万台海欧多尔机器人部署给独居老人，主要通过政府及公共福利项目分发。金智熙补充道，另有约1000台由家庭直接购买，最新机型售价130万韩元（约合879美元）。
一位要求匿名的社会工作者认为，该机器人的益处远超价格。她邮件中回忆道，自己曾照顾一名“极度抑郁”的独居老人，“此前她常凝望11楼阳台窗外，盘算着跳楼自杀”。引入机器人后，她观察到老人与设备形成强烈情感纽带，孤独感与绝望情绪显著减轻。
这并非孤例。2024年一项研究中，李教授报告数十位老人为机器人取昵称、购买婴儿服装并为其盖被。她还指出这种情感联结与心理健康改善相关：对69名老年人的研究显示，使用海欧多尔六周后，用户抑郁症状减轻且认知评分提升。“我们发现，规律使用机器人的轻度认知障碍者能延缓入住养老院的时间，”她总结道。
并非适合所有人
然而，形成的深度情感依赖也引发关于情绪依附与潜在幼稚化的伦理质疑；专家及部分老年人认为，用婴儿形象玩偶监测行为举止有损尊严与自主权。金智熙提及一个典型案例：一位老人将海欧多尔命名为已故女儿，随后退出社交生活，几乎全天与机器人相伴。
“海欧多尔并非适合所有人，”金智熙承认，强调它应是支持工具而非人类关怀的替代品，“身心更独立的老人常视其为‘嘈杂’且‘烦人’。正因如此，用户平均年龄达82岁，它通常不吸引更年轻独立的群体。”
尽管收集医疗数据的设备常引发隐私安全担忧，金智熙表示数据已匿名化处理（去除身份信息），语音录音仅用于内部训练。
2020年《阿尔茨海默病杂志》研究指出，人工智能伴侣正被全球用于支持认知障碍老人，但伦理规范未能跟上技术快速普及，这些技术在知情同意与欺骗风险方面带来潜在挑战。
人工智能伴侣“宠物”
日本——另一大伴侣机器人领军国家——采取了不同策略：其伴侣机器人不拟人化。治疗型机器海豹“帕罗”凭借简约非语言交互和柔软毛绒设计获得成功。
“人们可能担心与机器人对话不安全，存在信息泄露风险，”其创造者柴田贵则教授邮件中向CNN解释，“但帕罗如同治疗动物，让用户感到安全。它对痴呆症老人、PTSD退伍军人及发育障碍儿童均有效，”他补充道，常规使用可改善焦虑、抑郁和躁动症状。
如今，帕罗机器人伴侣已在日本、丹麦等30余国投入使用，海欧多尔的全球扩张也已启动。这家韩国企业正根据文化差异调整人工智能系统，计划2026年全面商业化。
无论健谈的韩国“孙辈”还是疗愈海豹，这类人工智能伴侣或将日益普及：全球养老机器人市场预计2030年将达77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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