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性脑部疾病亨廷顿病首次得到成功治疗。该疾病会破坏大脑中称为尾状核的区域的脑细胞，该区域负责规划决策和运动控制。它通常在中年早期发作，导致进行性严重残疾。迄今为止，医生仅能使用有限药物控制症状，效果极其有限。如今，基因疗法的突破性进展改变了这一局面——医生能够下调导致该疾病的缺陷基因活性，将疾病进展速度减缓至如此程度，以至于正如伦敦大学学院医院国家神经病学和神经外科医院的顾问神经科医生埃德·怀尔德所言，受影响者有望达到正常预期寿命。
埃德：我们拥有一种基因疗法，首次将亨廷顿病的进展速度减缓了75%，这一结果远超我们最乐观的期望。
克里斯：亨廷顿病究竟是什么？它如何影响一个人，人们如何患上这种病？
埃德：这是一种由单一基因突变引起的遗传性脑部疾病，该基因编码一种名为亨廷顿蛋白的物质，它在人体每个细胞中产生，但在神经元中尤其有害。这种突变导致该蛋白质在多年中逐渐积累。最终，神经元无法承受蛋白质造成的损害，从而功能失调并死亡。临床上表现为一种极其严重的脑部疾病，通常在30至40岁间发作。患者逐渐丧失身体运动控制能力，失去行走功能，出现不自主运动。同时伴随一种特殊形式的痴呆，并非阿尔茨海默病式的健忘，而是高级认知功能的丧失，例如多任务处理能力和识别他人情绪的能力。病情会急剧恶化，最终患者卧床不起且无法交流。更令人痛心的是，亨廷顿病家族成员面临50%的遗传风险——携带突变基因者，其子女有半数概率继承该病。就在两天前，这还是一种无法治疗的绝症，没有任何手段能延缓其发展。
克里斯：你们采取了什么方法来攻克这个问题？
埃德：过去十年间，我们聚焦于一类旨在减少异常蛋白质产生的治疗方法。逻辑很清晰：为何不尝试关闭该蛋白质的生成？我们一直在测试一种基因疗法，如今终于能公布的惊人成果，正是源于这项实验性基因疗法的突破。
克里斯：请具体说明其运作原理。方法是什么？如何注入基因疗法？它到达何处？注入后发挥什么作用？
埃德：该基因疗法使用一种名为腺相关病毒（AAV）的无害病毒载体，其原有内容被完全清除，替换为设计合成的DNA链。它无法通过药片或静脉注射给药，必须经由长达12至18小时的神经外科手术直接注入脑实质。手术中在颅骨钻出小孔，借助磁共振成像引导插入细塑料导管，将药物精准输送至特别易受损的尾状核区域。病毒注入后，患者康复即无需进一步干预。关键在于，病毒将其DNA载荷注入神经元并永久留存——这本质上是一种终身存在的额外基因，正因如此才称为基因疗法。这段额外DNA指示细胞停止制造亨廷顿蛋白，相当于在亨廷顿蛋白的信息分子上标记"删除"标识。如今我们满怀喜悦公布：经过三年治疗，接受该手术的患者群体已取得显著成效。
克里斯：你们在多少人身上试验了该疗法？随访时间多长？你提到三年，是指三年治疗期还是三年随访期？
埃德：我们观察了约30名患者接受三年治疗的数据，其中12人接受了高剂量基因疗法。虽然样本量不大，但效果极其显著，具有无可辩驳的统计学和临床意义。
克里斯：如何确认疗法确实有效？若它只是阻止了疾病进程，你们如何知道不干预会是什么结果？
埃德：这是个关键问题。通常我们会设置安慰剂对照组，将患者随机分配至活性治疗或模拟治疗组。但基因疗法无法采用这种方法，因为这违背伦理。因此，我们将其与约900名对照者进行比较，这些数据来自一项大型观察性研究——该研究仅追踪未接受治疗的亨廷顿病自然发展进程。这使我们能精确预判患者预期恶化程度，再对比三年后实际状况。
克里斯：是否存在副作用？毕竟你们将一种（尽管失活的）外来病毒注入大脑，免疫系统可能产生反应。所有患者都安然无恙吗？是否有问题案例？在大规模推广前，我们需要警惕哪些潜在风险？
埃德：你对炎症反应的提问切中要害。少数患者（约10%）出现了意外的延迟性炎症反应：病毒注入后约2-3周，部分患者起初出现轻度头痛，个别伴有意识模糊。脑部扫描显示异常肿胀，这可能是人体免疫系统对病毒等外来物质反应强度的自然差异。好消息是，仅需对症治疗和短期使用抗炎类固醇药物即可控制。令人欣慰的是，早期炎症消退后，未再出现晚期副作用或重大问题。
克里斯：患者及其家属是否察觉病情停止恶化？他们的反应如何？
埃德：他们确实感受到了。这对我而言同样震撼。我治疗亨廷顿病患者已有20年，每次复诊都预见到患者状况必然恶化。但参与试验的患者在治疗后三年基本保持稳定：试验开始时能行走，如今依然能行走。一位患者在试验前被迫提前退休，现已重返工作岗位——这在我职业生涯中是唯一实现康复的亨廷顿病患者。数据令人印象深刻，而数字背后是真实故事：这些患者的疾病体验与预期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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