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发现自己向手机上的一个名为Wysa的聊天机器人倾诉心声，而不是向一个真正的人类倾诉。它以虚拟的方式点头，问我感觉如何，并温和地建议我尝试呼吸练习。
作为一名神经科学家，我不禁思考：我真的感觉变好了，还是只是被一个训练有素的算法巧妙地转移了注意力？一行代码真的能帮助平复情绪的风暴吗？
人工智能驱动的心理健康工具正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也越来越具有说服力。但在它们令人安心的提示背后，隐藏着重要的问题：这些工具到底有多有效？我们对它们的工作原理到底了解多少？为了便利，我们又放弃了什么？
当然，这是数字心理健康领域令人兴奋的时刻。但理解基于人工智能的护理的权衡和局限性至关重要。
作为替代冥想与治疗的应用程序和机器人
基于人工智能的治疗是数字治疗领域相对较新的参与者。但美国心理健康应用程序市场在过去几年里蓬勃发展，从提供免费工具的回信应用程序到附加呼吸练习提示功能的高级版本应有尽有。
Headspace 和 Calm 是最著名的冥想与正念应用，它们提供引导冥想、睡前故事和舒缓的声音景观，帮助用户放松和改善睡眠。Talkspace 和 BetterHelp 更进一步，通过聊天、视频或语音提供真正的持证治疗师。Happify 和 Moodfit 则旨在通过基于游戏的练习来提升情绪，挑战负面思维。
处于中间位置的是像 Wysa 和 Woebot 这样的聊天机器人治疗师，它们使用人工智能来模仿真实的治疗对话，通常基于认知行为疗法（CBT）。这些应用程序通常提供免费的基本版本，付费计划的价格从每月10美元到100美元不等，提供更多全面的功能或访问持证专业人士的机会。
尽管不是专门为治疗设计，像ChatGPT这样的对话工具也引发了人们对人工智能情感智能的好奇心。一些用户转向ChatGPT寻求心理健康建议，结果好坏参半，包括一桩在比利时广泛报道的案例，一名男子在与聊天机器人进行了数月的对话后自杀。在其他地方，一位父亲在儿子被警察致命枪击后寻求答案，声称与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的令人不安的对话可能影响了他儿子的心理状态。这些案例引发了关于人工智能在敏感情况下的角色的伦理问题。
人工智能的介入之处
无论你的大脑是陷入混乱、沮丧，还是只是需要小睡一下，都有一个聊天机器人可以应对。但人工智能真的能帮助你的大脑处理复杂的情绪吗？还是人们只是将压力外包给了听起来富有同理心的硅基支持系统？
人工智能治疗到底是如何在我们的大脑中起作用的呢？
大多数人工智能心理健康应用程序都承诺提供某种形式的认知行为疗法（CBT），这基本上是对内心混乱的结构化自我对话。可以把它想象成日本整理专家近藤麻理惠（Marie Kondo）式的整理——她以帮助人们只保留那些“激发喜悦”的物品而闻名。你识别出无益的思维模式，如“我是个失败者”，然后审视它们，决定它们是否对你有益，还是只会造成焦虑。
但聊天机器人真的能帮助你重构思维吗？令人惊讶的是，有科学研究表明这是可能的。研究表明，数字形式的谈话疗法可以减少焦虑和抑郁症状，尤其是对于轻度至中度的病例。事实上，Woebot 已经发表了同行评审的研究，显示在仅仅两周的聊天后，年轻人的抑郁症状减少了。
这些应用程序旨在模拟治疗互动，提供同理心，提出引导性问题，并引导你使用基于证据的工具。目标是帮助决策和自我控制，并帮助平静神经系统。
认知行为疗法背后的神经科学基础是坚实的：它涉及激活大脑的执行控制中心，帮助我们转移注意力，挑战自动思维并调节情绪。
问题是，聊天机器人是否能可靠地复制这一点，以及我们的大脑是否真的相信它。
用户的体验，以及它对大脑的意义
“我这一周过得很难受，”一位朋友最近告诉我。我让她尝试使用心理健康聊天机器人几天。她告诉我，机器人回复了一个鼓励的表情符号，并根据其算法生成了一个提示，建议她尝试一种针对她情绪的冷静策略。然后，令她惊讶的是，到了周末，它帮助她睡得更好。
作为一名神经科学家，我不禁要问：她大脑中的哪些神经元在起作用，帮助她感到平静？
这并不是个例。越来越多的用户调查和临床试验表明，基于认知行为疗法的聊天机器人互动可以在短期内改善情绪、注意力，甚至睡眠质量。在随机研究中，心理健康应用程序的用户报告称抑郁和焦虑症状减少——这些结果与面对面的认知行为疗法对大脑的影响非常相似。
多项研究表明，治疗聊天机器人实际上可以帮助人们感觉更好。在一项临床试验中，名为“Therabot”的聊天机器人帮助将抑郁和焦虑症状减少了近一半——这与人们与人类治疗师互动时的体验相似。其他研究，包括对超过80项研究的综述，发现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特别有助于改善情绪、减轻压力，甚至帮助人们更好地睡眠。在一项研究中，聊天机器人在短短两周内就在提升心理健康方面超越了一本自助书籍。
尽管人们在使用这些聊天机器人后经常报告感觉更好，但科学家尚未确切确认在这些互动过程中大脑中发生了什么。换句话说，我们知道它们对许多人有效，但我们仍在学习它们为何有效。
红旗和风险
像Wysa这样的应用程序已经获得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突破性设备认定，这一地位加速了针对严重疾病的有前景技术的审批，表明它们可能提供真正的临床益处。同样，Woebot也进行了随机临床试验，显示其在新妈妈和大学生中改善了抑郁和焦虑症状。
尽管许多心理健康应用程序都标榜“临床验证”或“FDA批准”这样的标签，但这些说法往往未经证实。一项对顶级应用程序的综述发现，大多数都做出了大胆的声明，但只有不到22%引用了实际的科学研究来支持这些说法。
此外，聊天机器人会收集关于你的情绪指标、触发因素和个人故事的敏感信息。如果这些数据最终落入第三方手中，比如广告商、雇主或黑客手中，会发生什么？这种情况在基因数据方面已经发生过。2023年的一次数据泄露事件中，DNA测试公司23andMe的近700万用户在黑客使用之前泄露的密码入侵他们的账户后，其DNA和个人详细信息被曝光。监管机构后来因未能保护用户数据而对公司处以超过200万美元的罚款。
与临床医生不同，机器人不受心理咨询伦理或医疗信息隐私法律的约束。你可能正在接受某种形式的认知行为疗法，但你也在为一个数据库提供数据。
当然，机器人可以指导你进行呼吸练习或提示认知重评，但当面对情感复杂性或危机时，它们往往力不从心。人类治疗师会利用细微差别、过去的创伤、同理心和实时反馈循环。算法能真正理解地说出“我听到你了”吗？神经科学表明，支持性的人类联系激活了人工智能无法触及的社会大脑网络。
因此，尽管在轻度至中度病例中，机器人提供的认知行为疗法可能提供短期的症状缓解，但意识到它们的局限性非常重要。目前，将机器人与人类护理结合使用——而不是取代它——是最安全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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