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末，一种理论在全球父母中引起广泛关注：儿童疫苗——特别是麻疹-腮腺炎-风疹联合疫苗——是否会导致自闭症？近三十年后，随着长期反疫苗活动家、现任美国卫生部长小罗伯特·F·肯尼迪(Robert F. Kennedy Jr.)的崛起，这一已被驳斥的理论再次引起关注。
科学家、医疗提供者和医学研究人员对此观点明确：疫苗不会导致自闭症。
对于现在才关注疫苗争论的人来说，可能会感觉科学家们似乎没有认真考虑这一理论就将其驳回。但背后有其原因——已经开展了大量研究来调查疫苗与自闭症的关联，并彻底驳斥了这种联系。
科学家们在此问题上已达成共识。以下是详细过程。
"疫苗导致自闭症"理论从何而来？
疫苗导致自闭症的观点——或至少这一观点的流行——可追溯至1998年的一项研究论文。
在这篇论文中，当时的医生安德鲁·韦克菲尔德(Andrew Wakefield)及其合著者提出假设，认为麻疹-腮腺炎-风疹疫苗可能引发一系列胃肠道问题和与自闭症一致的神经发育"退化"。韦克菲尔德是英国人，他在享有盛誉的科学期刊《柳叶刀》(The Lancet)上发表了这篇文章。该论文有12位合著者。
（该论文及韦克菲尔德本人后来被彻底驳斥。但让我们按时间顺序来叙述。）
这篇论文初版存在诸多警示信号，包括仅12名儿童的小样本量。此外，论文本身并未声称实际证明了这种关联。
文章写道："我们并未证明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疫苗与所描述的综合征之间存在关联。目前正在开展病毒学研究，可能有助于解决这一问题。"
即使考虑到原始论文的保留意见和局限性，这一理论仍引起了公众关注，并被简化为"疫苗导致自闭症"的观点。研究人员和医疗专业人员指出，这是导致儿童疫苗接种率下降的主要原因之一。
科学界也注意到了这篇论文，并以科学应有的方式作出回应：通过反复测试这一假设。
其他科学家真的研究过韦克菲尔德的观点吗？
在韦克菲尔德论文发表后的几年里，全球研究人员开展了多项研究，寻找MMR疫苗与自闭症之间的任何联系。
大卫·阿马拉尔(David Amaral)——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UC Davis)自闭症研究中心MIND研究所的创始研究主任——自20世纪90年代末（与韦克菲尔德论文发表时间相近）就开始从事自闭症研究。他记得疫苗理论引发的研究热潮。
1999年，英国在同一期刊（即前一年发表韦克菲尔德论文的期刊）上发表了一项流行病学研究。2001年，加利福尼亚进行了一项研究。2002年，丹麦对50多万名儿童进行了研究。同年，芬兰对50多万名儿童进行了另一项研究。
这四个例子仅是关于疫苗和神经发育障碍研究的抽样。还有许多其他研究。
自闭症与科学基金会(Autism and Science Foundation)编制了一份详尽清单，包含至少11项与疫苗和自闭症相关的额外研究和分析。
斯坦福医学院(Stanford Medicine)教授、传染病专家杰克·斯科特(Jake Scott)博士牵头编制了一份与疫苗和疫苗安全性相关的随机对照试验汇编——这些试验常被视为研究的黄金标准。斯科特在9月初的联邦证词中写道，该电子表格已收录了1700多项研究。
斯科特在证词中写道："如果疫苗导致慢性疾病的浪潮，我们的安全系统——能够检测百万分之一的事件——应该已经发现。它们并没有。"
这些研究发现了什么？
韦克菲尔德论文发表后进行的许多研究聚焦于已接种和未接种儿童的自闭症发病率。如果麻疹-腮腺炎-风疹疫苗——或其他疫苗——确实导致或增加了自闭症风险，那么已接种儿童的自闭症发病率应该更高。
这正是韦克菲尔德及其合著者在原始论文中直接提到的现实。
论文指出："如果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疫苗与这一综合征之间存在因果关系，那么自1988年该疫苗在英国引入后，发病率可能会上升。"
科学家和研究人员也有同样的想法。
阿马拉尔表示："如果疫苗之间存在联系，至少应该看到一些信号。应该看到一些证据。"
但在一项又一项的后续研究中，研究人员并未发现此类证据。
1999年英国研究的作者写道："我们的分析不支持MMR疫苗与自闭症之间存在因果关联。"
"这项研究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反驳MMR疫苗导致自闭症的假设，"大规模丹麦研究的作者表示。
诸如此类。
这些研究反复得出相同结论：麻疹-腮腺炎-风疹疫苗与自闭症之间没有关联的证据。这很重要，因为在科学界，单一研究无法证明任何事情。
当研究人员发现新的或重要的联系时，其他研究人员会着手复制这一发现。这是为了确保该联系确实存在，不是原始研究者的错误、设计不当的研究或仅仅是偶然事件。（剧透：这一科学过程也旨在根除故意的研究欺诈。）
只有当其他研究人员能够重复这一发现时，科学界才会达成"共识"，并同意该假设确实似乎是正确的。
当其他研究人员试图验证——或复制——韦克菲尔德的研究时，他们无法做到。这对韦克菲尔德的假设来说是致命一击。
北德克萨斯州儿科医生杰森·特克(Jason Terk)博士于1998年开始执业，同年韦克菲尔德论文发表。
特克表示："出于善意，医学界试图回答这个问题，答案非常明确，即没有证据支持这篇论文提出的联系。"
尽管经过广泛研究，科学家通常对任何事物都持谨慎态度，不愿将其表述为绝对结论。如果存在极其微小的可能性存在其他解释，研究人员往往会谨慎措辞，为这种极不可能的其他解释留有余地。
然而，在疫苗与自闭症的情况下，研究人员已尽可能接近绝对证明。
加州大学河滨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Riverside)教授、自闭症研究人员凯瑟琳·梅尔佐夫(Katherine Meltzoff)表示："实际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疫苗会导致自闭症。自1998年那篇欺诈性论文发表以来，它已被反复研究、再研究，几乎无限次。"
韦克菲尔德及其论文后来怎样了？
随着反对韦克菲尔德假设和1998年论文的证据不断积累，《柳叶刀》调查了有关论文结果可能被伪造或以其他方式操纵的指控。
2004年，12位合著者中的10位撤回了对原始数据解释的认可。
六年后，该期刊完全撤回了整篇文章，理由是研究中存在"虚假"陈述，包括作者招募患者的方式。
英国医学总会(General Medical Council)也调查了这一情况。在其报告中，委员会详细列举了多项严重不当行为，包括韦克菲尔德未披露他正被一个正对疫苗制造商提起诉讼的组织支付报酬。委员会最终吊销了韦克菲尔德的行医执照。
随后发表在医学期刊《英国医学杂志》(The BMJ)上的新闻报道发现，韦克菲尔德及其合著者在原始论文中故意伪造了数据。
这位医生及其研究论文被科学问责的所有机制彻底驳斥和羞辱。
然而，完全撤回直到2010年才进行。这已是原始文章发表12年后。在许多方面，为时已晚。
韦克菲尔德的观点继续传播，在全球范围内助长了疫苗恐惧和犹豫。
关于硫柳汞及其他疫苗相关理论的说明
韦克菲尔德理论的一些变体有时也引起公众关注，聚焦于疫苗的不同方面。
其中最为人熟知的是理论认为，导致自闭症的不是MMR疫苗本身，而是一种名为硫柳汞(thimerosal)的含汞防腐剂。
这一理论也经过了研究，但未发现任何联系。
尽管如此，硫柳汞已从美国所有常规儿童疫苗中去除，或仅保留微量。如果硫柳汞确实导致自闭症，研究人员可能会预期在防腐剂去除后自闭症率会下降。然而，加利福尼亚的一项研究发现，在去除硫柳汞后，自闭症率并未下降。其他研究同样未发现硫柳汞与自闭症之间的联系。
其他与疫苗相关的理论也偶尔出现，都是韦克菲尔德假设的变体。但研究人员表示，不担心与自闭症有联系的一个普遍原因是：时间对不上。
儿童在婴儿期就可能表现出自闭症迹象，研究人员已发现胎儿期就开始出现大脑异常的证据。虽然儿童可能要到幼儿期或稍大些才被诊断，但这些早期迹象表明，自闭症在正式诊断前就已存在。
阿马拉尔表示，这意味着疫苗不可能是自闭症的原因。时间对不上。
阿马拉尔说："我知道几乎没有证据表明自闭症可能由出生后发生的任何事情引起。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证据。"
德克萨斯州长期从事疫苗研究的彼得·霍特兹(Peter Hotez)博士是一位自闭症儿童的父亲。无论理论版本如何，霍特兹都确信疫苗与自闭症之间不会有任何联系被证实。
"这归结为'缺乏合理性'，"霍特兹说，"这一切都发生在怀孕期间，通过自闭症基因的作用。"
如果不是疫苗，那么什么导致了自闭症？
自闭症研究人员几十年来一直在努力找出自闭症的原因。
研究人员尚未找到所有答案，但已了解很多。阿马拉尔特别强调了两点。
首先，自闭症有很强的遗传成分。研究人员已识别出200多个与自闭症相关的基因。
由于遗传学的复杂性，研究人员很难确定所有遗传影响。即使是看似简单的遗传方程也可能极其复杂。例如，研究人员多年前就开始寻找影响人身高所有基因；最终发现了12000多个遗传变异。
阿马拉尔表示："自闭症可能会更加复杂。"
其次，存在与遗传因素相互作用并增加儿童患自闭症可能性的环境因素。阿马拉尔强调，研究人员知道任何与自闭症相关的环境因素在儿童出生前就已经起作用。即使不知道所有环境因素，研究人员也知道这一点，因为自闭症迹象可以在非常年幼的婴儿甚至胎儿中检测到。
阿马拉尔表示："证据压倒性地表明自闭症始于产前。"
专家表示，有多种环境因素可能在自闭症发展中起作用。父亲高龄、孕期母亲发烧以及孕期农药暴露——这对某些人群（如农场工人）风险升高——都与儿童患自闭症可能性增加有关联。
最近几个月，本届政府提升了一种理论，认为自闭症可能由母亲在怀孕期间使用泰诺(Tylenol)引起。研究人员和专家表示，这一理论没有证据支持，他们不相信泰诺是自闭症的环境因素之一。
以尊重态度对待父母
自闭症研究人员和其他专家表示，他们理解为什么一些父母会接受疫苗可能导致自闭症的观点。
虽然自闭症信号在婴儿期就已出现，但最明显的迹象通常要到儿童稍大些、开始发展更多社交技能时才显现。因此，自闭症诊断的时间大致与某些疫苗接种时间吻合，包括麻疹-腮腺炎-风疹疫苗。
而且，由于没有明确的单一答案解释自闭症的原因，将责任归咎于更具体的事物可能更容易，即使这并不正确。
自闭症科学基金会(Autism Science Foundation)首席科学官阿莉西娅·霍尔代(Alycia Halladay)表示："多年来，我们不知道自闭症的原因，因此疫苗成为容易指责的对象。"
在开展了大量工作调查疫苗与自闭症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后，显然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尽管有关疫苗的新闻和"干扰信息"很多，特克表示他理解父母可能有疑问或担忧。这位儿科医生表示，他注重对这些父母的验证和尊重，同时用科学和事实回答他们的问题。
特克说："我提醒他们，我们——父母和我，这位儿科医生——在同一个团队。我们都希望同一件事，即支持他们孩子的健康和福祉。"
医疗专业人员强调，父母应与孩子儿科医生讨论任何疫苗担忧。疫苗是安全的，不会导致自闭症，但向医疗专业人员询问更多信息仍然可以。
【全文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