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身体好了，但思维却不如从前。”新冠疫情高峰期过去四年后，此类表述仍在南非众多医疗机构中频繁出现。最初作为呼吸道病毒的新冠病毒，似乎给部分感染者留下了持久的健康印记。
南非累计报告逾400万例新冠确诊病例。对部分患者而言，身体康复仅是开始。持续性疲劳、注意力涣散及情绪波动等病毒长期影响，已严重干扰其工作、人际关系与生活质量。
开普敦大学专科精神科医师、临床免疫学家及实验室科学家团队致力于探究部分人群在新冠康复后为何仍持续经历疲劳、焦虑和记忆丧失。我们希望明确机体早期免疫与心血管反应——即人体对抗病毒的机制——能否预测持久症状的发生。这些症状常被称为“长新冠”或其主要组成部分。
多数长新冠研究来自欧美高收入国家，非洲人群代表性严重不足。尽管年龄结构、健康状况和环境暴露存在显著差异，这些因素可能影响感染进程与康复效果。我们认为这是重要研究缺口：非洲背景下长新冠的神经精神影响。同时，验证相同生物风险因素是否适用，对设计适当卫生服务及确保研究公平性至关重要。本地数据能促使政策制定者严肃对待该问题。
最新研究揭示严峻图景：在开普敦参与研究的新冠感染者（多数曾住院）中，超半数在感染六个月后仍存在至少一种神经精神症状。症状包括疲劳、注意力或记忆障碍，许多患者症状持续长达两年。
遗憾的是，我们在急性感染期测量的所有血液生物标志物——包括炎症、心血管应激及SARS-CoV-2病毒进入系统（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相关指标——均无法预测长期认知或心理健康问题。生物标志物是反映机体生理状态的生物学指标。
研究方法
我们追踪了开普敦97名在疫苗普及前经历前三波感染（2020年6-8月、2020年11月-2021年2月、2021年5-9月）且SARS-CoV-2检测阳性者。多数因中重度疾病住院，其余为轻症或无症状感染者。疾病高峰期及感染后6-24个月采集血样，通过高级蛋白质分析测量96种与炎症、心血管应激及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调控血压并影响新冠病理的激素网络）相关的分子。
感染至少六个月后（部分长达24个月），参与者通过经验证的问卷完成电话访谈，评估焦虑、疲劳及认知功能，包括用于筛查记忆与注意力问题的电话版蒙特利尔认知评估量表。尽管未设对照组，但我们掌握年龄相关背景发病率数据。
研究发现
结果令人震惊：
持续性症状普遍存在：超半数患者在感染六个月后仍存在至少一种症状。
记忆与认知障碍：44%出现可测量的认知或记忆损伤，53%报告记忆问题。
疲劳：55%经历中重度疲劳。
焦虑与心理 distress：四分之一患者焦虑水平显著升高，感染后服用精神科药物者比例近翻倍。
病情严重度不预示结果：所有感染程度人群均受影响，包括未住院者。
无预测性生物标志物：急性期或恢复期测量的炎症、心血管或肾素-血管紧张素标志物均与持久症状无关联。简言之，感染期间常规血液检测无法识别长新冠发展风险。
所有报告症状均为患者新发且仅出现于新冠感染后。
缺乏明确生物预测因子表明，长新冠的精神与认知影响无法单纯用炎症解释。部分科学家推测病毒可能直接损伤脑细胞或在神经系统持续存在；另有观点认为大脑中微妙的持续性免疫激活（即小胶质细胞激活）可能参与其中。
在南非，疫情还带来社会经济层面的叠加影响。失业、不平等及医疗资源有限加剧了压力与脆弱性。封控期间研究显示，低社会经济地位群体家庭暴力与心理 distress发生率上升。这些因素可能放大新冠的精神负担及其长期影响。
全球视野下的研究意义
结果与国际证据一致：感染数月后认知与情绪症状发生率居高不下。全球综述估计，约20%人群在新冠感染六个月后仍经历持续性疲劳、抑郁、焦虑或记忆缺陷。
但本研究是非洲首批将早期血清生物标志物分析与长期精神认知随访相结合的研究之一。尽管人口结构与医疗体系存在差异，我们发现相同模式：长期症状负担沉重，却无明确实验室预测指标。
这凸显需超越血液检测，关注更广阔的生物-心理-社会图景——即综合考虑生物、心理及社会因素相互作用的健康整体观。长新冠不仅是生物学问题，更是人类问题，由生理机制与生活体验共同塑造。
行动建议
本研究强调长新冠诊疗需整合式方法：
- 承认长新冠的真实性与致残性。疲劳、“脑雾”与焦虑虽无法通过实验室结果显现，却深刻影响日常生活。
- 在初级医疗中实施筛查。简易问卷可帮助临床医生识别需心理或认知支持的患者。
- 扩大多学科诊疗。医生、精神科医师与职业治疗师协作，可助患者重建认知与情绪韧性。
- 加强随访服务。设立长新冠或康复专科诊所可改善预后。
- 持续推进预防。疫苗接种与感染控制仍是抵御长新冠的最佳防线，本研究局限在于感染发生于疫苗普及前。其他研究已证实疫苗在人群层面降低长新冠发生率的积极作用。
对许多人而言，新冠康复并非幸存于病毒，而是重获正常生活。
研究参与者常描述数月后“不像自己”：说话中途忘词、工作中注意力涣散、持续疲惫感。这些绝非微小不便，而是关乎生计与自尊的核心问题。
倾听这些故事让我们铭记：长新冠不仅是医学病症，更是需要同理心、研究投入及持续公共卫生关注的生活体验。
乔尼·彼得（Jonny Peter），开普敦大学副教授、部门主管，同时担任格罗特舒尔医院过敏与临床免疫学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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