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卢克医院内科医生卡尔·德克斯（Carl Dirks）表示，环境监听技术是解决"临床医生职业倦怠"的方案。
摄影：Chase Castor for BI
亚当·罗德曼（Adam Rodman）在遇到棘手问题时会使用ChatGPT。这位内科医生兼哈佛医学院教授对患者坦承这一做法，并强调避免输入私人医疗信息。"有一次患者本人亲自在ChatGPT中输入补充信息，"罗德曼说，"我们三人通过聊天机器人进行了三方对话。"
罗德曼是向《商业内幕》讲述如何艰难选择AI工具的十余位医疗专业人士之一。许多人使用ChatGPT等通用模型，但这些工具可能专业化程度不足，甚至产生错误答案。另有部分医生选择引入医疗科技初创企业。根据Rock Health数据，2025年上半年，具备AI功能的医疗初创企业获得了62%的数字健康风险投资，同期数字健康公司风险融资总额达64亿美元，高于2024年上半年的60亿美元。
由于生成式AI仍处于发展初期，许多工具尚未经过充分实地测试，导致多家医院在内部广泛试用这些技术。测试重点包括医学伦理问题以及工具的实际效用。尽管如此，许多医疗专业人员仍选择不接触此类技术。爱思唯尔健康（Elsevier Health）调查显示，48%的医生在工作中使用AI工具，这一比例较前一年的26%迅速增长。
我们采访的医生普遍采用AI设备自动化处理工作中最重复的环节——记录笔记。除此之外，他们对AI适用领域及安全性的看法差异显著。
多数医生使用ChatGPT，且不仅限于撰写邮件。AI巨头正积极布局医疗市场。在近期美联储会议上，OpenAI首席执行官萨姆·阿尔特曼（Sam Altman）声称ChatGPT是"比全球大多数医生更优秀的诊断工具"。谷歌和微软已开发专业医疗模型，微软AI首席执行官表示其模型在案例研究中诊断准确率是人类的4倍。
多数接受《商业内幕》采访的医生在实践中使用通用聊天机器人。部分人采用无法训练数据的企业级模型，另有医生表示避免向系统输入任何敏感信息。波士顿儿童医院首席创新官约翰·布朗斯坦（John Brownstein）介绍，该院推出了符合健康保险流通与责任法案（HIPAA）的ChatGPT，可保护健康信息，目前近30%员工在使用。他列举了具体应用场景：生成推荐信、定量数据分析或检索内部文档。
布朗斯坦同时与AI初创企业合作，但对这些工具的要求日益提高。在AI编码工具时代，过去需要整支工程师团队完成的工作如今仅需少数人即可实现，因此医院能自主开发内部版本。布朗斯坦指出，部分医疗科技初创企业试图将AI作为"噱头"，使得真正有价值的工具与跟风者难以区分。"每周都有数十家初创企业向我推销产品，"他说，"竞争异常激烈。"
索莫斯社区医疗（Somos Community Care）病理学家大卫·张（David Zhang）向我们展示了ChatGPT对前列腺活检的响应。聊天机器人将活检图像诊断为导管腺癌（胰腺癌的一种），而张医生认为该诊断"远不准确"。"这正是我们职业安全的原因，"张医生说，"我们可以让基础模型表现更好。"
对于需要超越普通ChatGPT响应的医生，可选择更专业的技术。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AI医疗设备清单目前包含1,247项产品。"AI本应帮助简化流程，"牙医迪维安·帕特尔（Divian Patel）表示，"结果却变成上千个门户、上千个登录界面，没人愿意使用。"帕特尔与另一位牙医谢尔文·莫拉耶姆（Shervin Molayem）共同创立了Trust AI公司，旨在整合多个AI服务到单一平台，已通过PitchBook获得600万美元种子轮融资。
马萨诸塞州总医院布里格姆医疗系统首席医学信息官丽贝卡·米舒里斯（Rebecca Mishuris）强调，在评估生成式AI工具时需避免"闪光物体综合征"。"它们提供的解决方案针对的并非我当前面临的问题，"她说，"或许一年后会需要，但现在并不适用。"
医院系统Banner Health临床发展高级副总裁艾伦·韦斯（Alan Weiss）表示，供应商推销新AI工具的数量"几乎令人难以招架"。他谨慎采纳新技术，设有两个独立小组从伦理和临床角度审查工具。
与其他行业类似，医院正尝试用AI处理行政工作。接受采访的医生报告使用AI进行患者登记和健康保险理赔处理。但这些工具常名不副实。罗德曼提到，去年行业热议AI生成患者消息，后续研究却显示部分医生花在修正消息上的时间超过手写，"这些应用基本都已销声匿迹，这是个承诺远超实际效果的领域。"
《商业内幕》采访的医生从AI积极实践者到怀疑论者不等，但多数认同一种工具的价值：环境监听设备。这种AI驱动的记录设备可监听医患对话并生成摘要。米舒里斯称其具有"真正的变革力量"。
圣卢克医院（Kansas City）内科医生卡尔·德克斯（Carl Dirks）将环境监听称为解决"临床医生职业倦怠"的方案。部分全科医生表示该工具通过减少快速记录带来的"认知负担"延长了他们的职业生涯。"我们正努力恢复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德克斯的同事、BJC医疗保健首席健康AI官菲利普·佩恩（Philip Payne）说，"如何让电脑不再碍事，使医护人员与患者能真正对话，而非医生整日埋头打字？"
关于环境监听设备的使用披露尚无官方规定，但医生在实行双方录音法的州有法律义务告知患者。部分医院也为所有医护人员制定披露政策。患者需决定是否接受对话被AI记录处理。7月一项涉及121个环境记录试点的研究显示，近75%的受访患者对技术使用表示接受。
作为精神科医生，法拉汗·侯赛因（Farhan Hussain）的笔记通常非常详尽。他在前工作中喜爱使用环境监听设备，但新任职的远程医疗公司不再提供该工具。"否则我们整场诊疗都在记笔记，"侯赛因说，"天啊，我读医学院可不是为了当个文书。"
环境监听领域也获得大量风投融资。7月，Ambience Healthcare获得Oak HC/FT和Andreessen Horowitz支持的2.43亿美元C轮融资；6月，Nabla在HV Capital领投下完成7000万美元C轮融资。充足的资本使医生面临更多选择：布朗斯坦使用Abridge，侯赛因使用Nabla，韦斯则正在试用四家不同环境监听公司。
梅奥诊所（Mayo Clinic）心脏科AI联合主任弗朗西斯科·洛佩兹-希门尼斯（Francisco Lopez-Jimenez）认为心脏病学是技术最前沿的医学学科之一，这可能源于同行的物理学和计算机科学背景。"心脏病学始终处于创新前沿，"他说，"毫无疑问，它是医学领域最早使用和开发AI的学科之一。"洛佩兹-希门尼斯坦言存在偏见——毕竟他本人就是心脏病学家。纽约长老会医院人工智能医学主任皮埃尔·埃利亚斯（Pierre Elias）同样作为心脏病学家表示认同："若查看FDA对AI技术的批准，领先领域是放射学和心脏病学，但心脏病学家与患者的互动远多于放射科医生。"
在广阔医学领域中，支持者与怀疑者之间正形成鸿沟。爱思唯尔健康调查显示，48%的受访临床医生在实践中使用AI，但24%完全不使用该技术（包括非工作场景）。另一方面，有医生完全拒绝AI，可能源于伦理担忧或对专业直觉丧失的恐惧。一项8月研究显示，让常规使用AI的医生在结肠镜检查中停用AI后，腺瘤检出率从28.4%降至22.4%。
贝健康医院（Bayhealth）内科医生乔纳森·西蒙（Jonathan Simon）表示仅在记录笔记时使用AI。尽管他参加过令其感兴趣的AI研究讲座，但在实践中不使用ChatGPT等通用模型或新兴医疗技术。西蒙担忧效率提升可能带来的隐患：更快诊断意味着更高患者接诊量，这对医生有利可图。"在追求尽可能多接诊患者的欲望驱动下——因为利润源于此，行业必须密切监控AI的责任使用和一致性，"他说，"错误或许罕见，但一次罕见错误足以摧毁某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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