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炎饮食近年来备受关注，尤其是在超市收银台附近，可以看到不少杂志宣称某些食物能减少炎症。炎症在疾病中的作用确实是热门话题，最近的研究甚至表明炎症与多种心理健康障碍相关。然而，尽管公众兴趣浓厚，这一科学领域仍处于相对早期阶段。
什么是炎症？
我们可能最熟悉的是皮肤受伤后红肿的现象。这其实是免疫系统细胞在血液中聚集到伤口处，并释放称为细胞因子的化学信号分子。这些分子吸引更多的免疫细胞来杀死入侵的细菌，同时扩张毛细血管以增加血液流向伤口。这种炎症仅发生在身体的小部分区域，但也可能存在慢性或长期的“系统性”炎症，即全身免疫系统活动略有升高。
炎症如何有害？
在自身免疫性疾病（如类风湿性关节炎）患者中，细胞因子水平持续升高可能导致疼痛和关节肿胀等症状。近年来，科学家发现一些原本被认为与免疫系统无关的疾病也与慢性炎症有关，例如抑郁症。长期以来，抑郁症被认为是由大脑化学物质血清素水平低引起的，而大多数抗抑郁药正是通过提高血清素起效的——尽管它们的效果通常较为有限，且我们需要更有效的治疗方法。
几十年来，人们注意到抑郁症患者体内某些细胞因子水平略有升高。这一现象催生了一种理论，认为抑郁症的根本原因是系统性炎症。这引发了对抗炎药物作为新型强效抗抑郁治疗手段的希望。然而，事实并未完全支持这一假设。此外，心脏疾病、肥胖、2型糖尿病、癌症和阿尔茨海默病等其他疾病中也观察到了细胞因子水平升高。
本周发布的一项大型英国研究进一步扩大了炎症在心理健康中的作用。这项规模最大的同类研究发现，患有自身免疫性疾病（已知炎症水平较高）的人患抑郁症、焦虑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风险高出两倍。该研究发表在《BMJ心理健康》期刊上。
饮食能否减少炎症？
如果炎症与如此多的疾病相关，那么平息免疫系统的功能显然会非常有用，这也催生了“抗炎饮食”的概念。典型建议包括多吃水果、蔬菜和富含油脂的鱼类，而“促炎”食物则包括红肉、糖和高度加工食品（如即食餐、外卖和甜点）。
许多研究表明，食用更多天然食物的人患炎症性疾病的风险较低，但这些研究通常并非最佳医学证据（随机试验），而是基于人口研究。在这些研究中，我们无法确定更好的健康状况是否真的来自食物，还是由于伴随这种饮食的其他生活方式因素（如较少吸烟和饮酒）。
那么，具体食物的抗炎效果如何呢？你可能会认为水果和蔬菜的好处来自它们的维生素和矿物质，而这正是抗炎饮食建议的重点，通常声称它们具有“抗氧化”作用。这意味着它们可以清除被称为自由基的有害化合物，从而降低炎症。
然而，在过去几十年里，关于饮食需要含有抗氧化剂的观点已经不再流行，因为随机试验发现复合维生素并不能延长寿命。英国营养协会发言人、营养师杜安·梅勒（Duane Mellor）表示：“抗氧化剂的概念在科学文献中早在20年前就已经消亡，但它仍然在人们的想象中顽强存在。”
实际上，水果和蔬菜的任何抗炎效果更可能来自它们的纤维含量。纤维被肠道中的细菌消化后，会释放一种叫做丁酸盐的物质。伦敦大学学院免疫学家克劳迪娅·毛里（Claudia Mauri）教授的研究表明，小鼠实验显示丁酸盐可以降低炎症。然而，目前尚无令人信服的随机试验表明高纤维饮食对明确的炎症性疾病（如自身免疫疾病）有效，更不用说那些更为牵强的说法，比如它能治疗抑郁症等。
我并不反对多吃水果和蔬菜、少吃糖的建议，但这基本上与标准的健康饮食建议无异。“没有区别，”毛里教授说道，“虽然很时髦，但从科学角度来看，不存在所谓的‘抗炎饮食’。”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从未听说过“炎症”这个词，我们仍然会建议人们多吃纤维、水果和蔬菜，少吃红肉和糖。
能否通过药物减少炎症？
通过药物抑制炎症以治疗新疾病的尝试进展也不大。多种抗炎药物已在抑郁症中进行测试，但尚未有任何药物表现出足够好的效果以被批准为新的抗抑郁药。
爱丁堡大学的精神病学家丹尼尔·史密斯（Daniel Smith）教授参与了本周发布的新研究。他表示，这并不一定意味着抑郁症的炎症理论是错误的。“可能存在某些亚型的抑郁症，其免疫基础更强，”他说，“如果我们能够识别这些亚型，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进行治疗。”
他指出，一项试验的结果表明，抗炎药物在那些炎症水平最高的人群中效果最好。在这项试验中，参与者接受了一种名为CRP的分子血液检测，这是系统性炎症的一个指标。结果显示，CRP水平最高的人在接受标准抗抑郁药和抗炎药物联合治疗后，情绪改善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这项试验规模很小，最初只有39人参与，其中仅有6人CRP水平较高并接受了抗炎药物治疗。丹麦考克兰医疗证据组织的科学家表示，这种在结果出来后将参与者分成亚组的方法并不能证明任何事情，而只是“假设生成”。
总结
我们现在处于什么位置？虽然没有人怀疑炎症在类风湿性关节炎等自身免疫疾病中的作用，但炎症涉及其他意外疾病的新观点仍未得到证实。同样，关于我们的炎症水平可以通过饮食影响的说法也存疑。梅勒表示：“关于抗炎饮食的想法有很多炒作。”
少数人确实可能对某些食物产生炎症反应，但这种情况很少见，通常应由医生或营养师诊断。开发厨师兼食品作家安东尼·华纳（Anthony Warner）表示：“人们正在将影响小部分人口的问题推广到整个人群。”不过，梅勒认为这一趋势可能有一个好处：“它可能让健康饮食变得更有趣。所以，如果这意味着一些人每天多吃一两份水果和蔬菜，我认为没什么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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