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学家丹尼尔·戴维斯致力于消除长期流传的迷思，代之以对人体防御系统复杂性的惊叹（图片由《新科学家》提供）丹尼尔·戴维斯本周末将在伦敦新科学家活动现场发表演讲，与全球众多顶尖思想家共同探讨。
你可能听说过大量摄入维生素C能预防感冒，或者短视频平台可能影响了你服用姜黄或其他补充剂来"强化"免疫系统。问题在于，这些大胆宣称和速效方案纯属无稽之谈。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免疫学家丹尼尔·戴维斯表示，关于免疫力的迷思实在太多。
在他的新书《自我防御：免疫健康破迷指南》中，他旨在挑战这些误解。戴维斯展示了随着技术进步——例如使用超分辨率显微镜技术演示免疫细胞如何与靶标相互作用——免疫系统令人难以置信的复杂性变得愈发清晰。但他向《新科学家》杂志表示，这种复杂性非但不会让我们无所适从，反而具有赋能作用——帮助我们理解免疫系统对心理健康的重要性，意识到可能损害免疫力的生活方式因素，并提升我们区分事实与潮流的能力。
海伦·汤姆森：我们先从"免疫健康"这个短语和声称能"提升"免疫力的说法谈起。这种思维方式其实并不正确，对吗？
丹尼尔·戴维斯：是的，市面上有无数产品声称能"提升"你的免疫力。但这感觉不太对，因为尽管你需要强大的免疫系统来对抗病原体，但如果以笼统方式增强其功能，它可能会攻击人体自身的健康细胞，导致自身免疫疾病或过敏。它必须以受控方式运作才能做出适当反应。
那么，我们是否应该追求让免疫系统变得更"聪明"？
任何用简短口号谈论免疫健康的说法都缺乏足够细致。首先，每个人的免疫系统都完全独特——在基因层面，这是你最独特之处。因此当我们讨论免疫健康时，真正能谈的只是那些经证明对多数人有益的因素，但这些因素是否对你个人有效则极难确定。
最大的发现之一是免疫系统并非独立运作，而是受饮食、运动和微生物组的影响。能否确定哪种生活方式因素对免疫健康影响最为显著？
对免疫健康影响最为明确的是长期压力。对于你提到的其他因素，虽有大量证据，但因果关系仍难以确证。但关于压力，我们已有分子层面的理解。
具体指什么？
当身体感知到威胁时，会产生"战斗或逃跑"反应——信号从下丘脑传至垂体再到肾上腺，产生应激激素肾上腺素和皮质醇，帮助身体准备行动。这种状态会抑制免疫系统活性。短期来看这没有问题，例如跳伞时。着陆后，血液中的免疫细胞数量约一小时内发生变化，随后恢复正常。但若处于慢性长期压力状态，皮质醇水平会持续偏高，导致免疫系统长期削弱，引发问题。
我们对这种机制有充分信心的原因在于：若在实验室培养皿中测试免疫细胞杀灭病毒感染细胞或癌细胞的能力，再添加皮质醇，这些细胞的杀伤力就会下降。结合观察到的相关性——例如长期压力人群对疫苗反应较差，或更易感染疾病——我可以确信长期压力确实影响免疫系统。
若我经历压力并改变生活方式，能否测量免疫力来验证效果？
证明减压措施是否有效仍极其困难。理论上合理，但难以验证。医院通常以白细胞数量作为免疫健康的代理指标。但人体存在多种免疫细胞，且在某种程度上，每个细胞都参与免疫系统。因此很难找到简化的测量方式。
我常在TikTok或播客上听到专家（包括知名科学家）声称某些方法能提升免疫力。我们应该相信他们吗？
我举橙汁为例。我从小认为感冒时该喝橙汁，从未质疑过。但事实并非如此。这要追溯到两次诺贝尔奖得主莱纳斯·鲍林。他极其著名，常出现在广播中，人人听他讲话。1970年他出版《维生素C与普通感冒》一书，立即成为畅销书。新工厂不得不建立以满足维生素C需求激增。但这些建议基于精心挑选的数据和轶事证据，并通过媒体强力推广。
真相是：大剂量补充维生素C对预防感冒毫无效果。确实，高剂量补充者感冒持续时间缩短约8%，但即便如此也难以解读，因为服用高剂量的人可能同时采取其他健康措施（这才是缩短病程的真正原因）。但这是文化中根深蒂固的迷思，源于一位重要科学家以传教式态度向我们灌输观点。
这也引向当下。我们需谨慎对待任何个人在任何领域的卓越成功或洞见。我们需要专家，但也应对单一声音保持怀疑——应遵循科学共识。
最近，人们对免疫系统、炎症与心理健康之间的联系日益关注。这听起来很有趣。
免疫系统与心理健康的关联是令人振奋的前沿领域。最初触发点是：服用类风湿关节炎抗炎药的人群报告称，身体症状改善前心理状态已好转。这类药物阻断细胞因子的作用——细胞因子是免疫细胞产生并分泌用于相互通讯的蛋白质分子。
另一证据线是：某些心理健康问题患者血液中的炎症标志物水平更高。一项对9岁儿童的研究发现，IL-6（一种细胞因子）水平高于平均水平者，在18岁时更易患抑郁症。
或许最有力的证据来自动物实验——若向动物注射IL-6，动物会更多停留在笼子阴暗处，不愿探索或互动，模拟出心理健康问题。
但我们尚无有效方法应用此信息。用阿司匹林或布洛芬等常见抗炎药治疗抑郁症无效，多项小型试验已证实。阻断细胞因子（如类风湿关节炎患者的疗法）是否能帮助心理健康问题患者（即使无类风湿关节炎）尚不明确。现有测试结果多为负面或模糊。
未来研究必须设计测试以识别潜在受益者：是否特定心理健康问题患者若血液中某些细胞因子水平偏高，再结合其他待发现标志物，可能从抗细胞因子药物中获益？我们尚不清楚。但知识本身可能具有赋能作用——意识到心理健康问题可能与免疫系统相关。这是个至关重要的前沿领域。
人们肯定常问你：哪一件事最能改善免疫力？你如何回答？
有些答案，但并非非黑即白。长期压力是个问题。充足睡眠很重要，但具体时长和时间因人而异，我无法确定。我们知道微生物组很重要，但能否给出明确改善方案？不能。这些答案可能令人失望，但终极力量在于认识到这一切极其复杂。故事总有更多层次，充满细微差别。若从研究免疫系统中学到什么，那就是对其复杂性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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