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萨诸塞州女性露丝·威尔逊在离开马萨诸塞大学纪念医疗中心的月度狼疮静脉治疗时接受采访。大卫·戈德曼/美联社
六年间，多位医生对露丝·威尔逊的皮疹、肿胀、发烧和剧痛症状或误诊或轻描淡写。当急诊室准备再次将她拒之门外时，她恳求进行最后一次检测才挽回性命——这项紧急检测发现她的肾脏正在衰竭。罪魁祸首？她的免疫系统长期攻击自身组织却无人察觉。
"我只希望患者能有更好的诊断途径，不必经历所有痛苦，不必遭遇敷衍和精神操控，"她说。威尔逊所患的系统性红斑狼疮因症状千变万化被称作"千面之疾"，她的经历正是免疫系统阴暗面的缩影。作为影响全球5000万美国人及更多患者的自身免疫疾病之一，狼疮难以治疗、发病率上升且仍是医学最大谜团。
如今，科学家正基于癌症研究和新冠大流行成果解码这些致残性疾病的生物学机制。他们发现不同自身免疫疾病的致病通路及看似无关疾病间的关联，旨在根治病因而非仅缓解症状。
这类"友军误伤"现象危害巨大：多发性硬化症中免疫系统破坏神经，类风湿关节炎中引发关节炎症，干燥综合征导致眼干口燥，1型糖尿病中摧毁胰岛素生成，肌炎与重症肌无力削弱肌肉功能——而狼疮更可引发全身性混乱。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最新统计显示，自身免疫疾病已达140种，虽多数罕见，但合计成为主要慢性病诱因且症状常隐匿难察。
"你看起来很正常。人们不会相信你患有这种可怕疾病，"43岁的威尔逊说。她在平衡病痛的同时，积极投身公众教育甚至为医生讲解狼疮患者生活。尽管仍需大量探索，近期突破已让部分专家推测：治愈或预防某些自身免疫疾病的方法或许正在接近。
在数十项临床试验中，科学家正利用患者自身免疫细胞清除诱发狼疮及其他疾病的异常细胞。这种CAR-T疗法将细胞视为"活体药物"，早期效果显著。首例狼疮患者于2021年3月在德国接受治疗，至今保持无药缓解状态。药物替普利珠单胺更可延缓1型糖尿病症状发作，为患者争取胰岛素治疗前的缓冲期。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据此在新五年研究计划中呼吁探索类似干预窗口。
"这可能是自身免疫研究领域最激动人心的时代，"纽约大学朗格尼医疗中心风湿病学家阿米特·萨克塞纳博士表示。
免疫系统内乱
人体免疫系统通过多重机制识别并攻击细菌、病毒等入侵者，包括训练关键"士兵"——T细胞和抗体生成B细胞——区分"非我"与"自我"。这种平衡极其微妙，尤其当病原体模仿人体分子以规避免疫防御时。尽管免疫系统设有安全机制遏制异常细胞，但系统失衡仍会引发自身免疫疾病。
多种参与免疫功能的基因使人易感常见自身免疫疾病，这意味着若家族成员患病，他人风险增加。这些基因可能曾帮助祖先抵御黑死病等远古威胁，如今却导致免疫系统过度活跃。"但基因并非全部，"美国国立关节炎与肌肉骨骼皮肤疾病研究所的玛丽安娜·卡普兰博士强调。同卵双胞胎研究显示，若一人患病，另一人未必发病。感染、特定药物、吸烟、污染物等非遗传因素同样关键。在狼疮患者中，严重晒伤甚至可能成为诱因。
"当遭遇第二次或第三次打击时，免疫系统会宣告：'够了，我无法承受更多伤害'，"负责系统性自身免疫研究的卡普兰解释道。女性患病率显著高于男性，可能与雌激素或额外X染色体有关。狼疮患者中90%为女性，威尔逊正是典型年轻患者。
二十多岁时，威尔逊出现昏厥和全身皮疹，两次怀孕期间症状加剧。她带着年幼子女辗转求医，持续应对发烧、肿胀及关节背痛，直至那次命运转折的急诊室就诊——她坚持要求进行尿检。数月艰苦治疗保住了她的肾脏，但十余年来，这位马萨诸塞州利特尔顿居民仍饱受日常疼痛折磨。深度疲劳与"脑雾"（注意力涣散、短期记忆衰退、多任务处理困难）时好时坏。
近年疗法已有改进：从大剂量类固醇和广谱免疫抑制剂，发展到针对特定分子的新选择。威尔逊每月接受狼疮靶向静脉治疗，每日服用六种药物以控制过度活跃的免疫系统及相关症状。更严峻的是"发作期"——症状突然急剧恶化。对威尔逊而言，这意味突发高烧、肿胀到无法行走的双腿、持续数日的剧痛，严重影响她在医学实验室的工作及与丈夫、青少年儿子和大学生女儿的相处时间。
"这不是糟糕的人生，只是糟糕的一天，"她常以此自我激励。卡普兰从生物学角度解释这种日常煎熬：引发感冒流感时酸痛疲劳的炎症蛋白，在系统性自身免疫疾病患者体内持续循环。
追寻根本病因
"这些是我的宝贝，"卡普兰实验室研究助理贾斯汀·邝博士轻柔检查培养箱中的细胞时说。他正在进行一项罕见操作：培育中性粒细胞——人体最常见白细胞。作为损伤或感染时的首批响应者，卡普兰推测这类细胞可能是触发某些自身免疫疾病的早期"肇事者"。
某些中性粒细胞会喷射内部物质形成蛛网状结构捕杀病原体，但狼疮患者体内的异常中性粒细胞会过度生成此类"网"。卡普兰团队正研究免疫系统是否会误判残留物为外来威胁，从而引发连锁反应。"我们认为这是基础性初始过程，"她说，"正探究其成因、为何更易发生于女性，以及能否在不损害抗感染能力的前提下阻止它。"
另一关键发现：多种自身免疫疾病患者（尤其女性）常在异常年轻时突发心脏病或中风。卡普兰研究指出，这些被称为"中性粒细胞胞外诱捕网"的结构可能通过损伤血管、促使动脉硬化（本应见于老年人）而成为关键诱因。但中性粒细胞体外存活期短，直接检测患者血液中的成熟细胞无法揭示病变过程——邝培育的新生中性粒细胞或可破解此谜。
解析患者差异
无论诱因如何，狼疮症状千差万别，相同治疗对部分患者有效却对他人失效。卡普兰指出："狼疮并非单一疾病，我们统称的'狼疮'可能代表多种具有共同特征的不同病症。"如何细分尚不明确，但类风湿关节炎或提供线索。这种以手指变形为标志的疾病可攻击任何关节甚至器官，有时导致肺部瘢痕。
如同狼疮，类风湿关节炎治疗依赖试错，科学家正探索不同潜在因素。一项国际研究通过分析患者关节组织微样本，基于细胞模式、聚集方式及活性确定六种炎症亚型。"这改变了我们对疾病的认知，"该研究合著者、西北大学风湿病学主任哈里斯·珀尔曼说。研究人员现正比对患者用药前后关节组织细胞变化，以期指导治疗选择。
与狼疮共处
威尔逊学会户外涂抹防晒霜戴大帽，并规划精力以避免发作期。待子女入学后，她重返校园取得学位，进入实验室研究与数据科学领域——这深化了她对自身疾病的理解。某次，时任风湿科医生请她回答医学生的提问，她发现许多学生仅知"教科书上的狼疮"，却不懂患者真实体验。
"我意识到，天啊，我必须开始谈论这个。"今年二月，威尔逊在马萨诸塞大学陈医学院终于与线上支持小组成员见面。拥抱问候后，大家分享症状治疗经历，苦笑谈及亲友"多睡觉就能缓解狼疮疲劳"的善意建议。三月后，她赴华盛顿参加狼疮研究联盟会议，呼吁科学家和药企重视患者日常生活反馈——例如新疗法是否改善脑雾。
"仅测量身体症状和血液指标的研究只捕捉到一半真相，"她说，"若治疗能让我思维清晰、积极生活、重拾本真自我，其重要性不亚于减轻炎症。"虽医生尚未建议实验性治疗，威尔逊近期加入了"狼疮里程碑研究"，该计划将追踪3500名患者的生物样本以解析疾病差异。每次发作期，她都会刺破手指采集血样共享。
"我必须为患者发声，因为我想起自己最初的孤独，"威尔逊说。长久以来，"我从不愿谈论病情。尤其对孩子，我想让他们相信我会康复。于是你涂上粉底、口红、三层遮瑕膏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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