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对超过14,600名士兵的研究表明，如果情况合理，杀死他人并不会自动损害士兵的心理健康。
“杀死另一个人本身似乎并不违背人性，也不一定会损害实施者的精神健康，”挪威临床心理学家安德烈亚斯·埃斯佩特韦特·诺斯特兰德说。
诺斯特兰德是挪威武装部队联合医疗服务部军事精神病学研究所的研究与发展负责人，同时还是挪威科技大学（NTNU）心理学系的副教授。
这项新研究的结果直接反驳了之前关于杀人会自动损害心理健康的理论。然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具体情况。
研究了所有黎巴嫩和阿富汗退伍军人
诺斯特兰德调查了挪威退伍军人在完成军役后的心理健康状况。他与来自同一部门的莱夫·爱德华·奥特森·肯奈尔教授以及其他几位研究人员共同进行了这项研究。
这些研究人员包括曾在阿富汗被枪击的退伍军人罗尼·克里斯托弗森，以及前挪威武装部队首席精神病医生——现因挪威电视节目《科姆帕尼·劳里岑》而闻名的约恩·雷克尔特。这是一项全面的研究。
“我们研究了所有在黎巴嫩和阿富汗服役过的挪威武装部队退伍军人，并确定了那些在战斗中杀过人的人，”诺斯特兰德说。
该研究包括10,605名黎巴嫩退伍军人和4,053名阿富汗退伍军人，尽管只有少数人杀过人。研究人员随后调查了服役经历如何影响这些士兵的心理健康。
“我们查看了PTSD、抑郁、失眠、焦虑、酒精消费和生活质量，”诺斯特兰德说。
结果非常显著——黎巴嫩和阿富汗退伍军人之间的差异巨大。
黎巴嫩退伍军人面临更多心理健康问题
“在黎巴嫩服役的退伍军人中，战斗中杀人是一个关键因素。那些在战斗中杀过人的退伍军人更有可能在之后经历心理健康问题、增加酒精消费和降低生活质量，”诺斯特兰德说。
但阿富汗退伍军人的情况并非如此。
“对于阿富汗退伍军人来说，杀人并没有对他们的心理健康产生后续影响。我们在调查的所有变量中都没有发现这种趋势，”诺斯特兰德说。
研究人员检查了所有分析，以确定其他创伤暴露是否可以解释这些发现。两个退伍军人群体之间的差异非常明显。
诺斯特兰德认为这些发现揭示了有关人性的一些基本问题。
“社会上普遍认为，夺走他人的生命违背了人性，并且很容易造成所谓的‘道德伤害’，”他说。
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我们的研究结果表明，杀人是否会对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产生负面影响高度依赖于具体情境，”诺斯特兰德强调。
黎巴嫩和阿富汗士兵面临的情况完全不同
黎巴嫩和阿富汗的任务性质截然不同，这可能是造成差异的部分原因。
在黎巴嫩，士兵的主要任务是缓和紧张局势并确保和平得以维持。虽然存在战斗风险，但远不如阿富汗那么危险。
在阿富汗，士兵更可能遇到更具侵略性的对手，从而面临更多的战斗情况。
“参与维和行动似乎使士兵在杀死他人后更容易受到心理影响，而参与战斗任务的士兵则不会，”诺斯特兰德说。
士兵们对任务的期望也大不相同。
“我们认为这支持了这样一种观点，即主要是违反团队规范和任务指南的行为使像杀人这样的行为变得有害，”他说。
如果任务涉及高风险的敌人侵略行为，那么接受和容忍杀人的空间就会更大。
这两个群体在其他创伤经历方面更为相似，例如处于生死攸关的情况或目睹创伤事件。
“但阿富汗退伍军人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的问题较少，例如参与战斗。这可能与训练和准备有关，这些提供了在高压力情况下保持心理韧性，减少了此类经历对其后续影响的可能性。”
明确的任务建立规范
“我们认为这些发现表明，当我们派遣士兵执行武装任务时，必须非常清楚地了解交战规则、期望和任务指南，”他说。
这不仅适用于士兵。同样的原则也可能适用于政府在暴力中有作用的其他领域，如警察。
“这些因素共同在士兵中建立了群体规范——这些规范决定了他们认为什么是正确或错误的。当他们发现自己不得不杀人时，这些群体规范要么被违反，要么被遵守，”诺斯特兰德解释道。
如果士兵知道并在实践中感受到在必要时杀人是可以接受的，那么这种经历很少会成为问题。他们不会留下做错事的感觉。
同时，杀人是非常远离大多数挪威人经历的事情，因此士兵们通常特别小心，确保行动符合既定的群体规范。
“我们研究中的两组退伍军人之间的差异使我们能够识别出防止和导致杀人的负面后果的因素。共同因素是发生的情境。这包括身体和心理上的准备，以及社会和网络在这些人最终返回挪威社会时如何对待他们。”
五年的研究
诺斯特兰德早在2020年就开始了这个项目，尽管数据很快提供了明确的答案，但文章的发表仍然花了五年时间。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这些发现可能会被视为禁忌。在文明和人道主义社会中，人们往往不喜欢这样一种想法，即只要在战争规则内，杀人对士兵来说可以完全没有问题，”他说。
“因此，我们花了一些时间，确保研究结果和结果解释有坚实的证据支持。我让几位不同的统计学家彻底验证了这些发现。”
取决于心态
莱夫·爱德华·奥特森·肯奈尔教授加入团队，带来了人类学和进化心理学的视角。
“传统上有一种观点认为，战争是不自然的，杀人是错误的，无论怎样都会对人造成伤害。我一直对这种观点持怀疑态度，”肯奈尔说。
他认为研究结果证实了内部群体规范或“交战规则”决定了长期影响。
“士兵带着什么样的心态去执行任务，决定了他们是否期望、准备和解释角色中的强烈部分。如果他们处于战争模式并且完全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处理。他们对事件和行为的感受与未准备好或处于和平心态时完全不同，”肯奈尔解释道。
著名的退伍军人罗尼·克里斯托弗森作为合著者贡献了他的个人战斗经验，并将这些反思带入了研究结果。
重要的是要讨论
“我认为将基于证据的观点引入这个禁忌话题的公共讨论中非常重要，”诺斯特兰德说。
诺斯特兰德表示，特别是在当今动荡时期，许多国家都在增强军事能力，似乎卷入武装冲突的风险更大，这一点尤为重要。
“士兵会杀人，而这实际上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研究结果明确呼吁在派遣士兵执行危险任务时承担政治和集体责任，确保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做了违背所属社会规范的事情，”诺斯特兰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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