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指出，哮喘患者中抑郁症的患病率始终高于非哮喘人群。此外，一项涵盖24项研究的综述还发现，过敏性鼻炎与更高的抑郁或焦虑风险相关。
过去二十年间，许多研究者不再仅仅关注慢性气道疾病或过敏性疾病中情绪或生活方式对抑郁症的触发作用，而是转向了生态生物学因素。这使得炎症成为过敏、哮喘和抑郁症的共同致病因素。
随着对炎症（通过免疫细胞、细胞因子及其他生物标志物的增加来衡量）如何影响神经信号传递的理解不断深入，专家表示，其对临床实践的潜在影响正在逐渐显现。
进化的“错配”
一种将炎症与抑郁症、慢性气道问题及过敏联系起来的研究方向涉及微生物组以及现代生活方式对其的改变。
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精神病学与人类生态学教授查尔斯·雷森（Charles Raison）博士在接受《Medscape医学新闻》采访时说：“现代社会本质上存在一种进化上的‘错配’。我们让世界变得如此干净，以至于剥夺了自己——尤其是在容易发展出过敏和哮喘的幼年时期——接触那些能训练免疫系统不对无关事物过度反应的微生物的机会。”
在2013年发表的一篇题为《炎症、卫生与忧虑》的免疫功能综述中，雷森及其合著者得出结论：有控制地暴露于某些微生物及其抗原，可能为抑郁症的预防和干预提供帮助。
“我们当前的挑战是确定哪些过敏患者患抑郁症的风险最高，以及原因是什么。”该论文的合著者、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综合生理学教授兼教务长助理克里斯托弗·洛瑞（Christopher Lowry）博士告诉《Medscape医学新闻》。
“老朋友”假说
雷森与洛瑞的合作建立在格雷厄姆·鲁克（Graham Rook）所提出的“老朋友”假说之上。鲁克是他们综述研究的合著者之一，同时也是伦敦大学学院的医学微生物学荣誉教授。
洛瑞告诉《Medscape医学新闻》：“过敏与抑郁症之间的关联根植于‘老朋友’假说或生物多样性假说之中。该假说认为，现代城市生活方式中接触多样化微生物环境的机会减少，会提高过敏、焦虑障碍和抑郁症的风险。”
由于肠道中的共生微生物是能够诱导抗炎和免疫调节反应的主要微生物“老朋友”之一，洛瑞表示：“缺乏多样化微生物暴露的人群，包括肠道微生物组中多样性的不足，被认为更容易患上炎症性疾病及相关病症。”
同样，“我们的研究显示，与每天接触农场动物的农场成长人群相比，城市环境中成长且没有日常宠物接触的人群这种反应更为强烈。”洛瑞补充道。他的关于动物暴露对免疫系统影响的研究曾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
根据洛瑞的说法，其他类别的微生物“老朋友”包括土壤、泥浆和未净化水中发现的环境腐生菌，以及所谓的“古老感染”，例如甲型肝炎病毒或沙门氏菌。
鲁克甚至表示，这些微生物输入“在生命早期至关重要，但在成年和老年阶段仍然重要。”雷森补充道：“我们过去常说，这些微生物不会引发疾病，它们是耐受性的教师。当我们开始实施一系列现代卫生和医疗实践时，积极的一面是人们不再早逝。这是巨大的胜利。但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在摒弃有害微生物的同时，也失去了接触这些抑制炎症的环境免疫调节生物的机会。”
过去40年间，美国联邦数据显示，哮喘的发病率翻了一番。三分之一的美国人现在患有某种类型的过敏症。根据盖洛普对10万名美国成年人进行的概率调查，抑郁症的患病率也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2023年的调查显示，29%的美国成年人一生中曾被诊断患有抑郁症。
微生物群体健康计划
“老朋友”假说在芬兰得到了验证。2008年至2018年间，芬兰开展了一项为期十年的人口健康计划，旨在增加对多样化微生物环境的接触。结果表明，全国范围内因哮喘住院的病例减少了50%，学校和托儿所报告的食物过敏数量下降了50%。这一结果于2021年发表在《过敏与临床免疫学杂志》上。不过，目前尚无芬兰这一时期抑郁症的相关数据。
“这在20年前是非常热门的话题，但没人找到终结所有过敏和哮喘的‘灵丹妙药’，因此就像心理健康领域的许多事情一样，它并没有取得太大进展。”雷森说。“它经历了各种潮流，比如益生菌热潮。但另一个问题是，如果重新让孩子们接触这些能够训练免疫系统不那么亢奋的微生物，是否会降低成年人抑郁症和自杀率？这些研究从未进行过。”
然而，洛瑞目前正在研究一种被称为 Mycobacterium vaccae ATCC 15483 的微生物，它已被证明具有抗炎、免疫调节和增强抗压能力的特性，并探索其是否可用于保护人类免受炎症的影响。
在一项今年早些时候发表于《大脑、行为与免疫》的研究中，洛瑞及其同事发现， M. vaccae 减少了动物体内神经炎症和焦虑样行为的生物标志物。它还降低了肥胖的几种指标，例如血浆瘦素浓度和脂肪组织。
“我们希望在未来2至5年内开展临床试验，以确定用分枝杆菌治疗是否可以减少人体炎症并增强抗压能力。”洛瑞说。“未来的研究应评估分枝杆菌或其他‘老朋友’是否可以预防或治疗焦虑和抑郁症。”
炎症的双向作用
一位专家指出，如果哮喘和过敏中的抑郁症至少部分是由生物学机制引起的，这对临床实践将产生影响。
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精神病学副教授、健康心智中心冥想神经科学杰出主席梅丽莎·罗森克兰茨（Melissa Rosenkranz）博士告诉《Medscape医学新闻》：“医生通常默认慢性病难以忍受，所以他们的患者才会感到抑郁。但如果他们理解到背后存在生物学机制，即引发疾病的免疫失调也在导致抑郁症，而且他们可以对此采取措施——如果我们能够靶向这些信号通路，就可以同时治疗两者。”
她的研究领域是心理神经免疫学，专注于心智、大脑和免疫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
她和她的同事一直在研究炎症在哮喘和抑郁症中是作为作用机制还是症状存在。
“它是双向的。”罗森克兰茨说。“我们已经进行了相关研究。”
神经信号的变化
他们的第一项和第二项研究扫描了患者在接受气道炎症抗原刺激前后的脑部影像，并将其与接受甲基胆碱（不会刺激但会收缩支气管，导致呼吸困难）的参与者前后脑部扫描结果进行比较。第三项研究则在支气管的一个微小区域引入了炎症剂。
“三项研究都表明，在炎症背景下，大脑中的变化有所不同。”罗森克兰茨在采访中说道。
具体而言，罗森克兰茨及其同事发现，当免疫系统被激活时，大脑的显著性网络（负责优先处理身体内外需要关注的刺激的部分）对情感信息的反应不同。他们发现，在心理压力下，显著性网络越活跃，即使没有接触过敏原，气道中的炎症反应也会越强。
“我们的研究结果揭示了一条特定的炎症通路，将哮喘相关的气道炎症与情绪相关的神经功能联系起来。”罗森克兰茨及其合著者在发表于《过敏与临床免疫学杂志》的研究中写道。
根据罗森克兰茨的说法，T辅助细胞17（TH17）反应是抑郁症和哮喘气道炎症反应的共同免疫通路。她的研究表明，压力期间肺部的TH17反应会增强。
罗森克兰茨还指出，TH17通路的活动在抑郁症患者中也升高，而TH17对常见的哮喘药物反应较差，并与治疗抵抗型抑郁症相关。
“可能有多条通路导致[炎症]的发生，所以我并不想声称这是唯一的途径，但我认为这是少数可能导致大脑炎症的通路之一。”罗森克兰茨说。“炎症已被证明是抑郁症病理生理的一部分。它也是引发阿尔茨海默病和其他类型痴呆的级联反应的一部分。”
罗森克兰茨的最新研究探讨了哮喘急性发作如何导致大脑炎症，以及这些变化是否可能为痴呆奠定基础。
“抑郁症可能与痴呆处于同一发展轨迹上。”罗森克兰茨说。“随着年龄增长，你会看到认知能力下降。近10%的人口患有哮喘，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
罗森克兰茨表示，她并不想制造恐慌。“我并不是说每个患有抑郁症的人都有大脑炎症。”她说。
在寻找可以通过药物靶向的免疫信号通路的过程中，罗森克兰茨表示，目前“医生应该评估患者的情绪健康状况，并与心理健康专业人士密切合作，同步解决精神和身体症状，以便更好地服务患者。”她强调，哮喘或过敏患者的抑郁症可能是疾病的症状，而非对诊断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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