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渴望医药突破。是什么驱动制药公司追求创新？新研究表明，企业在获得意外之财后最具创新力。
该研究基于哈佛商学院约书亚·克里格(Joshua Krieger)、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丹妮尔·李(Danielle Li)以及凯洛格管理学院(Kellogg)金融学教授迪米特里斯·帕帕尼古拉乌(Dimitris Papanikolaou)的成果。
企业在选择开发何种新产品时，必须权衡创新程度：是改进现有产品，还是创造全新药物？凯洛格管理学院的帕帕尼古拉乌教授深入探究了这一抉择在制药行业的体现。
有观点认为，当前制药企业常对现有药物进行微小改动，而非研发创新药物。鉴于新药可能挽救生命并改善生活质量，这种趋势将对社会产生明确影响。“突破性药物正变得越来越罕见，”帕帕尼古拉乌表示。
为衡量行业现状，研究团队开发了一种量化药物新颖度的方法，并应用于六万四千余种药物的数据库。他们发现，创新性疗法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的概率较低。但另一方面，成功通过审批的药物往往比现有药物的变体——即所谓“跟风药”(me too drugs)——更有效且利润更高。
然而研究显示，制药企业在特定财务条件下热衷于研发创新药物。当企业获得意外之财（如利润突然增长）时，更倾向于将资金投入创新药物开发而非渐进式改进。帕帕尼古拉乌指出，反向逻辑同样成立：企业可能因缺乏资金将高风险创意转化为现实而受阻。“这些财务摩擦可能正在限制创新，”他说道。若社会希望鼓励更多新药研发，解决方案之一是增加对制药企业的资本供给。
药物创新的衡量标准
帕帕尼古拉乌及其合著者首先聚焦于创新的定义。过去研究常通过统计新药数量或专利数衡量新颖度，但这些方法无法区分创新药与“跟风药”。
研究团队转而分析药物的化学结构。通常，化学性质相似的分子功能相近。因此，研究人员运用生物信息学最新进展，将大型药物数据库中的每种药物与此前所有药物进行比对。该算法由加州大学河滨分校开发，可计算每对药物的化学相似度得分。团队随后确定每种药物的最高相似度得分——即与其最接近“邻居”的相似程度。得分越低，药物创新性越高。
“好创意未必总能获得融资。”
研究发现，1999至2014年间药物平均新颖度呈下降趋势。部分原因是现有药物数量增长，但即便仅与过去五年开发的药物比较，该趋势依然存在。
帕帕尼古拉乌谨慎指出，这并不意味着制药行业所有创新领域都在衰退。该新颖度测量方法仅适用于小分子药物，排除了由蛋白质或糖类等构成的复杂“生物制剂”(biologic drugs)。尽管生物制剂占市场份额较小，但它们是创新的主要来源。
失败还是 blockbuster？
接下来，研究人员探究了开发创新药物的风险与回报。
结果表明，创新药物平均更难通过监管审查。针对同一时期同种疾病的药物，新颖度每提高一个标准差，FDA批准概率降低29%。“若尝试前人未涉足的领域，失败可能性更高，”帕帕尼古拉乌解释道。
但获批的创新药物在多项指标上表现更佳。
新颖度每提高一个标准差，药物被法国医疗评估机构Haute Autorité de Santé（负责评估医疗产品并发布治疗指南）列为高度重要药物的概率提升33%；相关专利引用率增加10-33%；药物营收增长约15-35%；且FDA批准公告发布后，企业股价涨幅多出2-8%。
这表明，尽管创新药物通过审批的概率较低，但对企业和患者而言潜在回报更高。“若想打造爆款药物，这是必经之路，”帕帕尼古拉乌强调。
资金涌入的效应
然而，企业对创新药物的态度仍存疑问：面对失败风险，企业是否视创新产品为值得投资的方向？
理想情况下，研究人员应通过对照实验验证企业是否会将资金投入创新药或“跟风药”开发。“我们本可随机向企业空投现金，”帕帕尼古拉乌坦言，“可惜这无法实现。”
团队转而利用自然实验：2006年美国政府推出联邦医疗保险D部分(Medicare Part D)，扩大了老年人处方药保险覆盖范围。因此，已为该群体生产药物的制药企业利润可能增长。“这几乎等同于我直接发钱，”他解释道。
但该自然实验存在缺陷。理想状态下，企业环境的其他因素应保持不变。然而Medicare Part D还产生另一效应：它激励企业为老年人开发更多药物以获取新规红利。若简单比较老年用药企业与其他企业的药物开发趋势，将无法区分变化源于利润增长还是新规激励。
帕帕尼古拉乌团队设计了解决方案：部分企业药物专利即将到期，Medicare Part D带来的额外利润短暂；其他企业专利有效期长，将长期受益。通过对比老年用药企业中专利到期日不同的公司，研究人员得以分离利润对药物开发的影响。
融资潜力爆款药物
研究发现，利润更高的企业倾向于开发更多药物，且这些药物更可能是创新性的。此外，许多药物针对年轻患者而非老年人，这证实创新药物增长并非仅由老年用药激励导致。
“这只能归因于现金流冲击，”帕帕尼古拉乌表示。
企业若有好创意但现金不足，常规财务建议是通过贷款或发股融资。但研究表明，即使大型制药企业也可能面临融资困难。
“好创意未必总能获得融资，”他指出。
帕帕尼古拉乌强调两点重要前提：一是研究假设企业管理者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药物开发决策依据（而非优先考虑个人项目或职业发展）；二是创新药物未必更符合社会利益，因为“跟风药”可能通过降价和增加竞争使患者受益更多。
但无论创新药物如何影响社会，数据显示制药企业在资金充裕时视其为值得投资的方向。
“企业似乎认为它们价值更高，”帕帕尼古拉乌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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