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数年沉寂后，英国与北欧地区的生命科学投资正展现出强劲反弹的迹象。汇丰创新银行(HSBC Innovation Banking)发布的《2025年上半年英国与北欧生命科学投资趋势》报告显示，该生态系统正重新步入正轨；交易量上升，估值增强，投资者正通过所谓的"大型交易"支持数量更少但更具雄心的项目。
为探究这一复苏背后的驱动力以及下一波增长可能来自何处，《深度探索》(Deep Dive)采访了汇丰创新银行生命科学与医疗保健业务主管迈克·怀特(Mike White)。他分享了对塑造英国与北欧投资的力量、人工智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以及为何明年可能成为该行业关键转折点的见解。
《英国与北欧生命科学投资趋势》报告描绘了一个蓬勃发展的行业图景。从您的视角来看，当前塑造英国与北欧生命科学投资的最大趋势是什么？
我认为英国与北欧正在反映美国生命科学风险投资的动向——投资者正涌向高质量管理团队、有前景的科学发现以及医疗科技和医疗器械领域的创新生物技术模式或商业模式。流入该生态系统的资金总量正以健康水平增长。仅在英国，2025年上半年投资总额就增长了约21%，达到18亿美元。
这一增长主要由我们所说的"大型交易"推动，交易规模在5000万至1亿美元之间。这对这些公司而言极为有利，因为它们能获得充足资金支持未来几年的发展，并吸引顶级投资者。在IPO退出渠道低迷而并购(M&A)成为主要退出途径的市场环境中，这对管理团队也大有裨益，而今年全球生物技术领域的并购活动实际上相当强劲。
如果IPO市场不活跃，而退出方式只有两种且一个渠道关闭，那么就不得不依赖并购交易。筹集这些大型交易有助于企业渡过当前的融资低谷期，并支撑到三到四年后IPO窗口可能重新开启之时。
另一方面，获得资金支持的公司数量正在减少，因此英国与北欧生命科学公司的数量正逐年下降。我们在美国也观察到这一趋势，需要密切关注，因为如果早期阶段公司无法获得资金支持，将不利于健康生态系统的形成。
IPO窗口不仅是一条退出路径，还让机构投资者——风险资本、跨界投资者和共同基金——能够将资本回收并重新投入早期项目。因此，IPO窗口重新开放对生态系统而言将是非常健康的。
在哪些特定领域我们看到更多投资或交易？
我将指出三大领域。首先是医疗器械。2025年上半年，我们见证了三年来医疗器械融资最强劲的两个季度，这令人极为鼓舞。其中的亮点是OrganOx公司，其在第二季度获得了超额认购的1.25亿英镑融资，随后被日本泰尔茂(Terumo)公司以15亿美元收购。这对生态系统极为有利——企业在不同阶段获得资金支持并迅速退出，为投资者带来可观回报以进行再投资。
另一个值得讨论的领域是健康科技。我们观察到多笔大型交易，包括来自瑞典的Neko Health公司，其超额认购了2.6亿美元的B轮融资。这是对欧洲和英国健康科技领域真正的信心投票。早期健康科技也出现反弹，尤其是在替代护理领域，这与Neko等公司提供新型医疗交付模式的趋势相一致。
在生物技术方面，2024年肿瘤学领域获得大量投资，特别是围绕ADCs（抗体药物偶联物）。2025年初，肿瘤学投资略有降温，因为投资者在等待这些早期公司的里程碑成果。去年融资规模最大的四家公司中有三家是临床前肿瘤学企业，因此这种暂停是合理的。肿瘤学领域将持续发展，但其出现小幅回调确实引人关注。
我们还看到投资者加大对神经退行性疾病和中枢神经系统(CNS)疾病（如精神分裂症）的投入。卡鲁纳(Karuna)公司140亿美元的收购及其重磅药物Cobenfy的成功激发了新一轮兴趣。MapLight公司的新一代产品正在延续这一势头。
最后，代谢疾病正吸引巨额资本。随着Mounjaro和Ozempic等GLP-1药物引领风潮，企业正围绕代谢解决方案构建业务。伦敦附近的Verdiva公司为下一代GLP-1筹集了4亿美元，而辉瑞(Pfizer)公司以70亿美元收购Metsera公司，使其在代谢性肥胖领域获得了非常稳固的10至20年布局。
全球十大生物制药首轮融资中，有五家由英国主导。这对英国早期创新实力说明了什么？
我认为所有人都认同英国拥有卓越的研发与创新能力。这主要由"金三角"地区推动，包括伦敦以及伦敦大学学院(UCL)、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等机构，OrganOx公司正是从牛津大学衍生出来的。
在狭小的地理区域内，创新高度集中，博士们开发新想法，在剑桥、牛津和伦敦之间协作与流动。我们最近在牛津举办了一场晚餐会，参与者主要是剑桥大学的博士，这充分展示了该生态系统的紧密联系与活力。如此众多高度积极的科学人才共同致力于开发下一代疗法，这种情况十分独特。
英国及周边地区（如北欧和阿姆斯特丹）也拥有强大的早期资本渠道，Sofinnova投资集团和EQT投资集团等筹集了新基金，诺和诺德(Novo Nordisk)公司等主要投资者也参与其中。这些投资者与"金三角"地区的邻近性使他们能够轻松接触顶尖人才——这是推动创新的绝佳组合。
尽管融资数据强劲，但我们看到阿斯利康(AstraZeneca)、礼来(Eli Lilly)和赛诺菲(Sanofi)等公司近期出现了一些收缩——特别是在制造领域。这似乎表明存在一定的信心缺口。在您看来，阻碍英国增长的最大摩擦点是什么？
这可能是一个冗长的话题。目前这正困扰着英国许多人。过去几年，要将生物技术公司规模化并开展后期试验，需要筹集3亿至4亿美元资金。纳斯达克(NASDAQ)交易所一直是这类资本的首选平台。英国和欧洲也有交易所——伦敦证券交易所、AIM市场以及斯德哥尔摩的欧洲纳斯达克(Euronext NASDAQ)，但如果你观察筹集这一级别资金的公司，十家有九家选择纳斯达克。这就是规模化资本面临的挑战。
过去一年已取得切实进展，政府与行业合作调整养老基金的资产配置策略——通过"曼内斯豪斯协议"(Mansion House Compact)等举措——以帮助解决这一缺口。英国在早期创新方面表现出色，早期资本也充足，但规模化资本仍然是主要挑战。
在报告中，您描述了所谓的"杠铃效应"——资本集中在融资谱系的早期和晚期阶段。是什么驱动了这种分化？这是否使中期公司面临更大风险？
这在美国已讨论多年——那些能够完成A轮融资但随后在B轮融资中挣扎的公司面临的困境。"杠铃效应"反映了投资者将资本集中在早期和晚期阶段。当投资者对管理团队、生物技术模式和市场机会有坚定信心时，他们往往过度注资，为公司提供三到四年的运营资金，帮助它们度过IPO市场低谷期。这是一种降低资本市场不确定性的方法。
在II期临床类别中，我们看到企业筹集巨额资金，一旦实现显著营收增长就可能被收购。今年上半年，有三笔退出交易超过100亿美元，这在生物技术领域十分罕见。卡鲁纳140亿美元的退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种规模并不常见。这些公司推出药物后，展示了强大的支付方和患者吸引力，营收增长率超过50%，达到了实现巨额退出的关键规模。这是我们观察到的趋势之一——融资水平与退出（无论是IPO还是100亿美元以上的巨额退出）日益相关。
随着人工智能的崛起，特别是在早期开发阶段，您是否看到更多投资流入这一领域？
我认为许多人认为我们目前正处于人工智能泡沫中。《华尔街日报》近期报道称，这一泡沫规模是互联网泡沫的17倍。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也将其描述为工业泡沫而非主流泡沫，这意味着即使出现修正，可能会影响企业估值，但不太可能引发重大衰退——这令人鼓舞。
谈到人工智能，今年规模最大的交易——可以说是——当属Isomorphic Labs公司。这不是一个临床故事，而是一个临床前项目，建立在AlphaFold背后诺贝尔奖得主团队多年工作的基础上。AlphaFold已被大型制药公司广泛用于靶点识别，我认为它真正具有变革性。
人工智能使药物开发者能够攻克以往难以成药的靶点，并以更快的速度实现这一目标。目前这并非关于转变后期开发，而是加速早期发现——找到现在可以成药的新靶点。
基于您对上半年的发现，您对下半年有何预期？
我们已经看到生物技术、健康科技和医疗器械领域的一些积极迹象。银行家们表示IPO管道相当可观。大约一个月前，来自纽约的LB Pharma公司——一家正在进行III期试验的中枢神经系统神经退行性疾病公司——打破了长达六个月的IPO干旱期。现在我们有前面提到的MapLight公司，正在开发Cobenfy的下一代版本。
我认为IPO市场可能在2025年底至2026年上半年开始解冻。后期活动的这一势头也将为早期基金注入新资本以进行部署。随着今年早些时候的不确定性消退，我们还将看到美国市场更加稳定，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在领导层、决策和沟通方面似乎也更加一致。所有这些都预示着投资者和更广泛生态系统的利好前景。
关于受访者
迈克尔·怀特(Michael White)自2023年6月起担任汇丰创新银行英国市场经理兼生命科学主管。在此职位上，他领导团队为高增长的上市和私营生命科学公司提供汇丰创新银行英国的专业银行和贷款服务，这些公司的市值范围从1亿美元到50亿美元。在此之前，怀特在硅谷银行工作了二十多年，担任各种领导职务，负责美国西南部和西海岸地区的业务开发和投资者覆盖。他曾共同管理圣地亚哥办公室，并在构建庞大的生命科学信贷组合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关于作者
埃洛伊丝·麦克莱南(Eloise McLennan)是pharmaphorum《深度探索》杂志的编辑。她已在医疗保健领域担任记者和编辑超过五年，并在英国多家领先出版物工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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