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欧洲联合胃肠病学（UEG）周在德国柏林举行期间，一场富有启发性的专题会议汇聚了领域顶尖专家，共同探讨肠道微生物组的功能输出、益生菌的实际临床价值，以及粪便微生物群移植在肠易激综合征（IBS）中的应用。
肠道微生物群的特定功能
德国汉诺威医学院医学微生物学和医院流行病学研究所的Marius Vital率先开讲。他指出，当微生物组研究重点从分类学转向功能性时，科学进展与临床转化速度会显著提升。他以大肠杆菌（Escherichia coli）为例说明：尽管同属单一物种，其不同菌株功能差异显著——部分为无害共生菌，另一部分则为致病菌。Vital强调，基于命名的微生物组研究方法存在根本缺陷，通过功能性视角理解肠道微生物群能更准确揭示健康与疾病状态。
Vital演讲的核心是短链脂肪酸（SCFA）概念，包括乙酸盐、丙酸盐和丁酸盐。这些物质是结肠中厌氧细菌发酵的主要能量产物，对维持肠道健康至关重要。其中丁酸盐作为上皮细胞的主要能量来源，在保持屏障完整性和抑制炎症方面发挥关键作用。然而，他特别指出"并非所有SCFA都具有同等效果"，强调其化学特性与受体靶点的差异导致宿主效应多样化。
Vital进一步阐释：肠道的厌氧环境迫使细菌依赖发酵过程。在健康个体中，该过程每日可产生数十克SCFA，但大部分在进入循环系统前已被迅速消耗。这种差异意味着粪便与血浆测量结果呈现不同图景，因此采样位点的选择必须匹配具体生物学问题。
随后，Vital介绍了其团队使用的系统生物学和体外培养模型，用于研究饮食与微生物组成如何影响SCFA产出。研究发现：菊粉和抗性淀粉等益生元底物可提升丁酸盐产量，但个体反应差异显著。例如，瘤胃球菌属（Ruminococcus）丰度较低的个体对菊粉的反应优于抗性淀粉。Vital认为，这强化了基于功能谱的个性化营养策略必要性。
他还警告：尽管膳食纤维普遍被认为有益，但在溃疡性结肠炎等炎症条件下可能适得其反。未降解纤维可能作为抗原激活先天免疫受体，加剧炎症。为此，其团队现通过离体实验预先测试纤维降解能力，再进行临床应用。
Vital总结时呼吁：领域研究应超越描述性微生物组分析，转向整合基因组学、代谢组学与患者分层的机制性功能导向模型，以提供靶向、安全且合理的微生物组疗法。
益生菌：我们该给予机会吗？适用哪些场景？
奥地利格拉茨医科大学胃肠病学和肝病学系的Vanessa Stadlbauer-Köllner延续讨论，将焦点从机制转向临床应用，探讨益生菌如何（或无法）将微生物组科学转化为患者获益。她提醒听众，益生菌定义为"当摄入足够数量时，能为宿主带来健康益处的活微生物"。然而，尽管数十年研究及市场产品激增，临床证据仍呈现混杂且特定于情境的特征。
Stadlbauer-Köllner深入分析了益生菌最常见的三大适应症证据：儿童急性胃肠炎、IBS和抗生素相关腹泻。关于儿童胃肠炎，荟萃分析一致显示腹泻持续时间可缩短约1天。但指南解读存在分歧：德国指南建议可考虑使用益生菌，英国国家健康与护理卓越研究所（NICE）指南反对常规使用，而欧洲儿科胃肠病学、肝病学和营养学会（ESPGHAN）仅推荐少数经过充分验证的菌株。她指出"同一证据基础可导致三种截然不同的结论"。
聚焦IBS时，她解释道：尽管部分试验显示益生菌能改善症状，结果仍具异质性。疗效高度依赖菌株类型、剂量及患者亚群，反映了微生物功能、免疫调节与肠道屏障活动间的复杂互作。她强调："益生菌不应作为统一疗法处方，而应作为靶向干预手段，临床医生需设定合理预期并明确停用标准。"
针对抗生素相关腹泻，Stadlbauer-Köllner指出Cochrane数据及荟萃回归分析显示风险降低高达60%，但前提是益生菌在抗生素治疗启动后48小时内开始使用。延迟给药则保护效应消失。这一时间细节也解释了为何Suez等人在抗生素疗程后给予益生菌的研究反而发现微生物恢复延迟。她阐明："在临床现实中，预防与修复是截然不同的目标。"
Stadlbauer-Köllner总结时承认实际障碍：报销有限、产品监管不一及欧洲地区菌株供应不稳定。但她主张在特定情境下证据支持使用益生菌，前提是临床医生"将菌株视为药物般严谨对待"，掌握正确启用时机，并确保患者理解这种微生物组调控方式的局限性与潜力。
粪便微生物群移植能否用于肠易激综合征？
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医学院的Reetta Satokari压轴探讨领域最具争议问题：粪便微生物群移植（FMT）能否合理应用于IBS？
Satokari解释道：尽管FMT对复发性艰难梭菌（Clostridioides difficile）感染疗效显著，但在IBS领域的证据仍不一致且不确定。她引用Lo等人最新荟萃分析指出：FMT与安慰剂在主要症状结局上无显著差异，仅内镜给药试验中存在微弱信号——该发现过于脆弱，不足以指导临床实践。
Satokari随后讨论了供体植入（即移植微生物在受体肠道定植过程）的持续争论。她解释：Ianiro等研究显示更高供体菌株植入率可预测临床成功，但Schmidt等研究却发现症状改善与否与定植无关。
展示其IBS队列数据时，Satokari表明：受体微生物群移植后呈现显著供体特征，尤其通过拟杆菌属（Prevotella）物种扩增实现，这些组成与功能变化可持续长达一年。但有趣的是，症状评分与植入率或微生物多样性无相关性。她结论道："植入或许是变化的必要条件，但不足以带来缓解。"
这种脱节凸显了IBS作为肠-脑互作障碍的复杂性——微生物、免疫与心理因素在此交汇。Satokari建议：通过更好患者分层（如针对感染后IBS）可能发现更易响应的亚群；将FMT与饮食调控或行为干预结合，可通过协调微生物与代谢环境提升疗效。
尽管充满热情，Satokari仍警告：在现行方案下不建议将FMT常规用于IBS临床治疗，仅推荐作为难治病例的同情疗法，并纳入结构化随访框架。她强调领域当前需聚焦识别"超级供体"、优化给药策略，以及设计不仅捕捉微生物变化更关注有意义临床改善的试验。其结束语务实而深刻："肠道生态系统可以重塑，但将微生物成功转化为患者缓解仍是下一阶段最紧迫的前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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