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生命科学日（NLS Days）于本周10月13日至14日在瑞典哥德堡举行。Labiotech现场调研了北欧生物科技生态，特别是瑞典日益突出的行业地位。
在瑞典，提及生物科技时人们通常首先想到的并非哥德堡，但深入观察会发现这座城市正悄然成为该国最具活力的生命科学枢纽之一。甚至可以说，许多在此发生的创新实践在其他地区难以复制。
尽管斯德哥尔摩仍主导着瑞典的国际形象，但哥德堡的生命科学生态系统正凭借学术界、医院与产业界的独特融合加速扩张，并罕见地实现了全供应链的本地化整合。这种地理邻近性极大提升了协作效率和决策速度，形成难以被复制的优势。
大型药企的入驻发挥了关键作用。约十五年前，阿斯利康在瑞典政府支持下创立了BioVentureHub——一项开放创新实验，现已发展为完整的创新社区。该中心首席执行官马格努斯·比约斯内表示，北欧是唯一能让这一愿景落地的地区。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瑞典尤其是哥德堡成为生物科技创新的沃土？又为何在国际版图上常被忽视？
瑞典生物科技产业全景
瑞典的项目管线规模庞大且以早期阶段为主导。瑞典生物科技协会（SwedenBIO）最新数据显示，152家瑞典总部企业共开展518个项目，其中约半数处于发现和临床前阶段，另一半已进入临床试验。对于一个仅1000万人口的国家而言，这种广度实属罕见。据SwedenBIO统计，瑞典临床前项目数量（181个）甚至超过部分大型药企，例如临床前阶段项目最多的礼来公司仅有80个。这印证了瑞典上游科研实力强劲，但下游规模化资本仍显不足。然而III期临床试验项目较为稀缺，仅有10个，而阿斯利康或辉瑞等企业则拥有约30个同类项目。
从治疗领域看，瑞典项目组合传统上以肿瘤学、神经学及中枢神经系统（CNS）项目为主导，内分泌/代谢和传染病领域亦较突出。这种组合已在最新版《瑞典药物发现与开发管线报告》中产出200多项"可合作资产"。技术路线涵盖小分子和生物制剂，细胞与基因疗法占比正逐步扩大。在2025年NLS Days开幕环节，Norstella副总裁丹尼尔·尚斯洛指出，北欧地区84%的活跃项目实现本土发现，而全球其他区域该比例通常仅为69%至76%，这凸显了北欧在研发发现环节的显著优势。
瑞典模式的独特之处在于研究与医疗的深度结合。全国统一的个人身份编号系统使登记库与生物样本库实现纵向关联，基于登记库的随机临床试验已成为标准化设计，将随机化和随访嵌入常规诊疗以降低成本和时间。然而，萨尔格伦斯卡大学医院院长布布·哈尔伯格指出，临床试验招募流程仍存在挑战。尽管这并非瑞典独有问题，但他表示目前正讨论如何进一步将临床试验招募整合到医院常规流程中。
从地理分布看，斯德哥尔摩/乌普萨拉仍是规模最大的生命科学集群，而哥德堡因阿斯利康园区的高密度布局日益受到关注。该区域现已扩展至GoCo健康创新城，近期更因赛默飞世尔新建的生物分析实验室而得到强化。这种集群效应使得众多观察家认为，哥德堡已将"全供应链"压缩至步行可达的范围内。
哥德堡BioVentureHub与阿斯利康效应
阿斯利康BioVentureHub始于2014年的一项实验：向外部初创企业和学术团体开放大型药企研发园区的部分设施，让日常接触自然催化合作。该中心嵌入阿斯利康哥德堡园区，为入驻企业提供专家资源、基础设施和实验室使用权——这种"开放创新"模式在当时制药行业较为罕见，却与瑞典的协作文化高度契合。
"首要条件是获得阿斯利康高层管理的信任，"比约斯内表示，"最初五年我们没有任何关键绩效指标（KPI），这相当不寻常。"但获得阿斯利康管理层支持仅是第一步，说服瑞典政府参与更为艰难。
在欧洲，公私合作通常遵循政府招标流程。BioVentureHub并不符合该模板。"当时有一百万个理由说不，"比约斯内回忆道，"瑞典创新署的首次回复竟是项目过于创新。我告诉他们创新机构说出这种话很遗憾，他们可能不太高兴，但随后变得非常配合以调整项目框架。瑞典通常很谨慎，但这次政府表现得非常果敢。"
核心理念很明确：阿斯利康科学家虽属世界级，但最智慧的突破往往源于引入更多外部思维。正如比约斯内所言："我们引入的外部力量越多，成功概率就越高。"
比约斯内强调，目标是构建真正的生态系统而不仅是集群——产业界虽有众多集群，却常被误认为生态系统。"我们在12年前制定的中心投资组合策略至今未变：融合五大产业垂直领域——传统生物科技、医疗技术、深度科技、数字科学和可持续技术。"
另一关键点是中心投资组合依赖非竞争性协同效应。BioVentureHub不会接纳阿斯利康潜在竞争对手，也不会容纳相互竞争的企业。同时，入驻企业通常处于规模化阶段且已确立知识产权，这促进了中心内部的开放协作。
学术界融入中心的方式也颇具启发性。比约斯内指出，产业界通常以问题为导向接触学术界，很快演变为交易型关系。而该中心的目标是让学术界能利用阿斯利康资源，共同推进基础研究。
BioVentureHub管理层将其描述为"无附加条件体系"——阿斯利康对中心企业不享有任何权利，甚至没有优先谈判权。然而，认为阿斯利康毫无收获则过于天真。比约斯内透露，当发现有潜力的企业时，产业界常等待其成熟后再合作，有时为时已晚，"你会想，若他们早考虑这点，本会是完美伙伴"。而40%的情况下阿斯利康最终会与中心企业合作，表明其发展可能受中心环境影响：双赢局面，却无附加条件。
过去十年间，这种"园区内"理念已扩展为完整社区：毗邻的GoCo健康创新城是专为实验室、办公室和诊所打造的新城区，旨在容纳数百家机构。企业持续入驻：富士瑞必欧诊断公司新建8000平方米设施；莫林克公司迁入总部；新锚定企业陆续加入。
最引人注目的新成员是赛默飞世尔，其在GoCo设立的生物分析实验室预计上线后将新增140个岗位（2025年第四季度竣工，2026年投入运营）。该GLP生物分析能力将直接融入本地研发管线。
尤为关键的是，中心开始吸引生命科学边缘领域的非传统参与者。2024年末，美国量子计算公司IonQ加入BioVentureHub，在阿斯利康哥德堡园区内设立量子计算化学卓越中心，明确目标是与阿斯利康科学家共同开发量子赋能的发现工作流程。这是瑞典产业融合的鲜活案例。
先进治疗医药产品（ATMP）/再生医学建设同步推进：国家先进疗法商业化集群CCRM Nordics已选定GoCo作为其GMP和工艺开发设施基地，强化了哥德堡作为"研究、制造与临床伙伴相距仅几个电车站"的独特地位。
IonQ英国及北欧董事总经理洛伦佐·罗韦尔西解释道，公司选择在哥德堡设立业务的原因之一是"可在一天内会晤全链条合作伙伴，决策速度远超世界其他地区"。
综上所述，这便是阿斯利康效应：一家大型药企不仅将研发留在瑞典，更通过开放园区催化区域发展，吸引专业诊断企业、全球服务提供商及深度科技新秀齐聚一地。实践中，创始人、临床医生和平台公司共享物理空间，转化研究的闭环日益紧密。
瑞典生物科技瓶颈：资金缺口
尽管协作优势突出，瑞典生物科技生态仍面临持续性制约：资本短缺。该国产出大量早期创新项目，但许多最具潜力的项目却无法进入后期临床阶段。
这一断层通常出现在A轮融资之后。早期支持较为充分：创新局（Vinnova）的种子补助、阿尔米公司（Almi）的软贷款以及产业基金（Industrifonden）等国家风投基金活跃。但当项目进入昂贵的临床验证阶段时，国内资本往往枯竭。"我极少见过5公里半径内如此密集的研发活动，企业却缺乏资本，"罗韦尔西表示。据他观察，瑞典是欧洲金融素养最高的国家之一，但研发投入与资金注入仍存在错配。"对规模化所需转折点的认知不足，导致投资格局分散。"
许多瑞典生物科技初创企业通过寻求外国财团、美国或英国跨界投资者支持，或在纳斯达克第一北方市场（Nasdaq First North）提前上市来填补缺口。该次级市场历史上是小型生物制药企业的跳板。繁荣期，这种早期上市模式提供了流动性和曝光度。但自2022年市场下行以来，后续融资变得困难重重，导致众多微型生物科技企业在试验中期资金不足。
影响已在研发管线中显现。缺乏后期强力资金支持，企业要么放缓项目进程，要么被迫提前寻求合作，或在国际投资者介入后丧失控制权。SwedenBIO多次警示这种动态：后期资金若来自海外，董事会、临床试验乃至最终价值捕获亦将外流。
问题本质并非风险资本总量不足，而是投资额度与风险偏好的错配。瑞典及北欧投资者能舒适地支持500万至1500万欧元的A轮融资，却难以承担关键试验所需的5000万至1.5亿欧元B/C轮融资。这使得打造美国级别本土领军企业变得困难。
归根结底，瑞典生物科技的挑战不在于创造科学，而在于规模化。正是构建BioVentureHub和GoCo的协作精神，若辅以匹配的金融架构，将能支撑企业完成漫长昂贵的商业化征程。在此之前，瑞典将继续作为欧洲最具创造力的生物科技生态系统之一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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