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阿利索峡谷天然气泄漏事件发生后——这是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天然气泄漏事故——圣费尔南多谷的居民迫切想知道他们具体暴露于哪些毒素或其他化学物质，以及这些物质对健康意味着什么。
对这些居民而言，获取答案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斗争。
上个月，在南加州天然气公司（SoCalGas）所属设施发生灾难性事件的十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之际，洛杉矶县委托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研究团队终于在科学期刊上发表了首组研究结果。
他们的结论是：泄漏期间居住在阿利索峡谷地下天然气储存设施附近的孕妇，生下低出生体重婴儿的可能性更高。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阿利索峡谷灾难健康研究团队调查员兼该研究主要作者金伯利·保罗（Kimberly Paul）近期表示：“自泄漏事件发生以来，社区居民一直困惑于泄漏是否以及如何影响了他们的健康。我们的结果提供了证据，证明低出生体重婴儿的增加可归因于此次天然气泄漏。”
低出生体重与包括自闭症和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在内的发育及行为障碍相关联，同时还会增加成年后罹患高血压、糖尿病或冠状动脉疾病的风险。
对经历过阿利索峡谷泄漏事件的居民而言，研究显示健康问题与天然气泄漏存在关联并不意外。
在2015年10月23日至2016年2月11日近四个月期间，阿利索峡谷地下天然气储存设施的井口泄漏导致约10.9万吨甲烷逸入大气。
居民报告出现头痛、流鼻血、呕吐和皮疹等症状，部分人声称此后多年持续遭受健康影响。
最新发现
近期发表的关于低出生体重的研究发现，妊娠晚期居住在泄漏点附近的孕妇，生下体重低于5.5磅（约2.5公斤）新生儿的概率比预期高出近50%。
研究人员梳理了2010年10月至2019年10月的逾百万份县出生记录，重点关注了666例案例：这些孕妇在妊娠最后三个月中，至少有一个月暴露于阿利索峡谷设施下风向的“影响区域”（距离设施6.2英里内）。其中64例（9.6%）涉及低出生体重婴儿。
泄漏事件前，影响区域内6.6%的孕妇产下低出生体重婴儿；换言之，泄漏期间低出生体重概率增加了45.5%。
相比之下，泄漏期间居住在洛杉矶县其他非影响区域的孕妇，该比例仅为6.8%——发生率低41.2%。
当研究团队排除早产儿，仅考虑妊娠37周或更久出生的婴儿（即“足月低出生体重”类别）时，再次观察到低出生体重率上升，无论其母亲是居住在阿利索峡谷影响区域内还是更远区域。
泄漏前，影响区域内2.6%的婴儿属于足月低出生体重，而洛杉矶县其他区域为2.7%；泄漏期间，影响区域内该比例升至4.5%。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健康研究团队最初于2024年初分享了这些发现，但当时结果被视为初步数据。此后，该研究已通过同行评审。
居住在毗邻阿利索峡谷设施的波特牧场（Porter Ranch）社区的帕蒂·格鲁克（Patty Glueck）称这一发现“令人震惊”。
作为阿利索妈妈联盟（Aliso Moms Alliance）的联合创始人（该组织旨在向社区通报居住在阿利索峡谷附近可能面临的健康影响），格鲁克表示：“这一重要发现证实了该设施对周边人口有害。”
与此同时，南加州天然气公司坚称2015年事件未造成任何长期健康风险。
该公司在声明中表示：“独立监管机构认定阿利索峡谷天然气泄漏不会对公众构成长期健康风险。这一结论基于2015-2016年事件期间及之后收集的广泛数据。参与审查的机构包括洛杉矶县公共卫生局、加州环境健康危害评估办公室、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和南海岸空气质量管理局等。”
例如，2018年，加州环境健康危害评估办公室曾报告称：“由于井控物质的潜在暴露时间短且浓度低，预期不会因井控材料产生长期健康影响。”
未来研究
但居民对早期评估持怀疑态度，并持续推动进一步调查。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健康研究正是在此背景下展开。
该大学环境健康科学教授、研究团队首席调查员迈克尔·杰雷特（Michael Jerrett）表示，低出生体重研究仅是更广泛健康调查的开端。
基于出生结果研究的数据，团队计划将其与州儿童自闭症诊断登记库（针对4至5岁儿童）进行交叉比对，以深入探究。
杰雷特称，其团队即将对约2400人进行调查，其中四分之一将接受体检。研究人员将检查肺功能，并审查神经学和身体检查结果，同时分析尿液和血液样本，以检测致癌化学物质苯的可能残留。
2026年初，杰雷特预计从加州生物样本库获取数据，该库保存了全州每个新生儿的血样记录。研究人员申请了2600份血样，涵盖泄漏前两年、泄漏期间及泄漏后两年出生的婴儿。他们计划进行代谢组学分析，以进一步确定泄漏是否对孕妇妊娠或婴儿造成不利影响。
此外，杰雷特表示团队已深入调查健康研究的其他方面，包括：
- 在阿利索峡谷影响区域内及外部的40户家庭监测空气中细微颗粒物，同时追踪挥发性有机化合物。
- 监测空气中甲烷水平。杰雷特指出，虽然甲烷（天然气主要成分）本身无毒，但高浓度甲烷往往伴随更高浓度的有毒元素。相关研究论文已被科学期刊接受待发表。
- 追踪泄漏前、期间及之后的急诊就诊情况。
研究需要时间
尽管阿利索峡谷附近居民对低出生体重研究的发表感到欣慰，但部分人对健康研究团队耗时至此表示沮丧。
2015年天然气泄漏后，居民立即呼吁开展健康研究。
2017年初，波特牧场地区医生杰弗里·诺德勒（Jeffrey Nordella）发现部分患者出现健康症状模式，随后启动了对居民血液中已知致癌物苯含量的独立调查，并报告在尿液和毛发样本中检出高浓度铀和锂。
与此同时，居民仍要求开展全面公共卫生研究。
但直到数年后，南加州天然气公司才与市、县及州政府达成和解以资助该研究。又经过数年筹备，研究直至2022年底才正式授予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团队。
此时，许多在泄漏期间居住在阿利索峡谷附近的居民已搬离，社区中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已然形成。留下的居民质疑，时间流逝是否已使任何健康研究无法捕捉泄漏的全部影响；部分人确信结果将有缺陷，表示不会参与研究。
与阿利索峡谷附近其他居民一样，波特牧场居民克雷格·加兰蒂（Craig Galanti）对社区要求的全面临床评估（包括对所有居住在阿利索峡谷设施附近个体的“全血细胞计数”调查）仍未实施感到沮丧。
作为曾为健康研究提供意见的社区咨询小组成员，加兰蒂在电子邮件中写道：“将石化设施附近居民（如阿利索峡谷）与无此类暴露区域居民进行临床评估比较，将提供关于我们面临健康风险的最相关且即时的见解。健康研究团队未能优先开展这项关键研究。”
他补充道：“UCLA没有聚焦于最关键的研究——全面临床评估和社区癌症发生率研究，而是追求急诊就诊和空气扩散建模等影响较小的研究。这些研究虽有用，本应在研究早期进行，而非在显著延误后。”
尽管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人员计划尽快启动临床评估，加兰蒂担忧可能为时已晚。
该研究资金来源于南加州天然气公司与州及洛杉矶市县政府的和解协议。2019年法官批准的近1.2亿美元和解协议中，约2500万美元指定用于深入健康研究。
作为协议一部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人员需定期向洛杉矶县公共卫生局设立的科学监督委员会报告。该委员会由环境健康、公共卫生及相关领域专家组成，负责提供指导、审查研究计划并评估进展。
在健康研究第三年末（即将到来之际），该委员会将决定研究团队是否按计划实现目标，并确定是否继续资助这项为期五年的研究。
加兰蒂担忧委员会可能提前终止研究。
他表示：“健康影响的全面范围仍 largely unexplored，可能还有许多其他严重健康后果尚未被发现。”
杰雷特称，研究团队遇到的一个挑战是加州生物样本库的数据延迟，部分原因在于该机构人员退休和重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团队18个多月前申请了数据，预计将于次年2月前获取。
这位教授承认社区对研究进度的沮丧，但表示这正是科学探究的特性。他说研究团队已按设定时间表完成约90%的工作。
“真正的科学需要时间，”他强调，“收集和清理数据耗时漫长。你希望我发布劣质科学吗？我可以很快做到，但如果你需要高质量科学，就必须耗时且经过同行评审和严格审查。”
杰雷特指出，健康研究团队竭力确保数据可靠性，并通过可能耗时超过一年的严格同行评审流程，意味着公众可以信任研究结果。团队还定期收到来自县科学监督委员会的反馈。
他表示：“我认为快速发布未经充分思考、分析存疑的速报对任何人都无益。”
健康研究团队每年举行两次社区会议，向公众通报工作进展。
其下一次社区会议将于11月18日18:00至19:30在北岭波特牧场葡萄园社区活动室（地址：北岭林纳尔迪街20065号西）举行，届时将展示空气监测研究结果。公众也可通过Zoom远程参与。
活动临近时，注册详情将发布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阿利索峡谷灾难健康研究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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